将剛泡好的紅茶推至客人面前,女仆長愛德琳收起托盤,優雅地站起身。
得到了眼神示意之後,她微微颔首,安靜地退至牆邊,并默默地,打開了會客區的小燈。
在水晶大吊燈與頭頂偏燈的雙重加持下,即便在夜晚,黑暗的秘密也無所遁形。
唐央央正襟危坐,渾身緊繃,似乎隻要稍一卸力,整個人就會陷進太過柔軟的沙發裡。
坐在對面沙發上的男人有着英俊的面容,與火焰一般熱烈的鮮紅頭發,歲月在他身上刻下的每一道印記,都令他散發出成熟男人的魅力。
可唐央央完全沒有悠閑地欣賞帥大叔的餘裕。
——救命啊!!這可是迪盧克他爹啊!!!!
“非常感謝你救了酒莊的員工,小姐。” 似乎看出了女孩的局促不安,男人主動開口,朝她微笑, “我是克利普斯·萊艮芬德,這座莊園的主人。”
雖然笑容溫和,可周身自帶的氣場卻是迫人的。
對方甚至報出了全名,唐央央哪敢怠慢。
“我叫唐央央!”她忙不疊道,“‘唐’是我的姓,您可以直接叫我央央…!”
“好的,央央。”克利普斯從善如流地改了稱呼,受寵若驚的女孩卻更緊張了,整個人僵硬得像一座雕塑,連表情都被定格住了。
他不由失笑:“我看起來是不是很兇啊?”
“…啊?”唐央央一愣,随即連連擺手。
“怎麼會!”她立刻否認,脫口而出,“您是我見過最帥的大叔——”她頓住了,又覺得這種說法似乎太過輕浮,更加不敢直視克利普斯的目光,尴尬地喃喃補充,“我的意思是…您很親切……”
克利普斯依舊微笑着看着她,語氣溫柔:“既然如此,你為什麼在害怕我呢?”
唐央央怔住了。
她小心地移回視線,紅發的男人目光含笑,鼓勵地望着她。
“抱歉,這不是您的問題……”她定了定心神,嘗試着克服心理障礙,望進對方的眼睛說出心裡話,“是我…不太擅長與長輩打交道……”
“不…”她自說自話地搖搖頭,閉上眼睛,自嘲般歎了口氣,“應該說,我不擅長與任何人打交道……”
既然話已經講到了這裡,克利普斯也不再拐彎抹角,順着她的意思問了下去。
“恕我冒昧,這是否與你…”他斟酌了一下用詞,“特殊的體質,有所關聯呢?”
聽到這個問題,唐央央并不意外。
她是以暈倒的狀态被帶進晨曦酒莊的,身上的衣服都被人換過了,不可能沒人發現她的異常。
沒有心跳也沒有呼吸,與屍體無異卻又再次蘇醒,這樣異常的體質,“特殊”這個形容詞都太過溫和,“驚悚”才更适合她。
唐央央猶豫片刻,将自身的情況真假摻半,編了個故事:“不知克利普斯老爺…有沒有聽說過璃月的僵屍傳說?”
少女意外在山間墜亡,幸得仙人所救,死而複生。變成僵屍的少女獲得了遠超人類的力量與近乎永恒的“生命”,卻無法再回到人間。
她跟随救她的仙人,拜其為師,學習仙法,直至近日,仙人突然命她重回人間,前往異國曆練。
這個故事結合了七七與申鶴的身世,沒什麼明顯的邏輯上的漏洞,說得唐央央自己都快相信了。
看起來人模人樣的小姑娘竟然是個“活死人”,換了誰一時都難以接受,始終沉默地旁聽的女仆長,神情中也浮現了一絲錯愕。
克利普斯卻顯得很平靜,他端起茶杯,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的眼睛,表情也看不真切。
該不會這就被看穿了吧……唐央央心裡打鼓。
“很抱歉,我在自己的僵屍這件事上欺騙了你們……”她趕緊示弱,又主動表明立場,“我隻是擔心被自己當作怪物……我保證!我從來沒有害過人!也絕對沒有謀害人類的心!”
在她忐忑不安的注視中,克利普斯放下茶杯,微微歎了口氣。
“我才應該說抱歉…提起了你的傷心事。”他神情悲憫,憐惜地摸了摸女孩的腦袋。
“如果你無處可去,晨曦酒莊永遠歡迎你。”
※
直到跟着愛德琳走回卧室門口,唐央央還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她就這樣,得到了蒙德首富的承諾,獲取了晨曦酒莊的永久居住權?
是不是太輕松了一點…順利得她反倒有點良心不安……
“——央央小姐。”
愛德琳的呼喚令她回過神來,優雅的女仆長站在打開的衣櫃門前,臉上依然挂着無可挑剔的完美微笑:“老爺吩咐我為您準備了換洗的衣物,都是璃月制式的,希望您會喜歡。”
挂滿了各色服飾的衣櫃令唐央央睜大了眼睛,半晌,才憋出一句“謝謝”。
這麼短的時間,你是從哪裡找來這麼多璃月衣服的啊??
唐央央不禁對萬能的愛德琳小姐肅然起敬。
或許是唐央央眼神裡的崇拜過于直白,愛德琳公式化的笑容也多了一絲溫度。
“您的神之眼與随身攜帶的清心,我都放在床頭櫃的第一層抽屜裡了。”她最後叮囑道,“如果有任何問題,請直接告知我。”
“太感謝了。”唐央央朝她緻以真摯的笑容。
愛德琳畢恭畢敬,不卑不亢:“職責所在。”
她向客人行禮,轉身離開。
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唐央央莫名松了口氣。
愛德琳小姐行事過于一絲不苟,在她跟前唐央央總有種面對班主任的既視感,生怕自己的謊言被戳穿……
“故事編得不錯呀。”
少年戲谑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唐央央悚然一驚。
一回頭,凱亞正靠在隔壁房間的半開的門上,笑眯眯地盯着她。
某種意義上來說,面前的凱亞才是整個酒莊最難搞的人。
盡管他看上去要比遊戲裡年輕很多,還隻是個半大的少年,但通關了劇情也解鎖了他所有個人故事的唐央央,深知他的本性,絕不會因為他的年紀而放松警惕。
更何況,他已經表現出了遠超他年齡的壓迫感。
唐央央心中警鈴大作,立刻又繃緊神經,嚴肅地回望他:“…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凱亞聳了聳肩膀,無所謂一般,腳步卻在向她邁進,“故事編得不錯,你卻不太會撒謊。”
不能退不能退不能退……!
強忍住想逃跑的沖動,唐央央硬着頭皮迎上他的目光:“你偷聽克利普斯老爺和我的談話?”
凱亞笑起來,停在她面前:“客廳是公共區域,不算偷聽吧?”
“你不相信我?”唐央央瞪他,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兇狠一點,“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