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的鷹翔海灘是靜谧的。
海浪輕輕拍打着礁石,潮水将細沙卷走又推回,拂面的海風夾雜着淺淡的鹹腥味,少女的裙擺與金色的發絲,在風中微微晃動着。
琴抱臂站在沙灘的幹燥邊緣,有幾隻螃蟹旁若無人地在她腳邊遊蕩。
她望着幽深且不見邊際的大海,無聲地歎了口氣。
距離母親繪制的訓練表上規定的入眠時間,已經過去好幾個小時了,她不僅沒在床上安睡,還偷偷溜出家門,獨自一人跑到這麼遠的海灘上來……對于身為古恩希爾德家族長女的她而言,實在太沒規矩了。
琴再次深深歎了口氣。
持續十五天的羽球節慶典接近尾聲,按照慣例,詩歌、酒宴與飛行三項賽事的總冠軍,将挑選一位少女,爬上風神雕像的掌心,把象征巴巴托斯祝福的羽球抛向人群,第一個接到羽球的人可以獲得豐厚的獎品,與一整年的好運。
少女抛羽球這一活動是整個慶典的最高潮,而今年的總冠軍——西風騎士團的新星——法爾伽,竟然選擇了她——琴·古恩希爾德來做這個抛羽球之人。
琴感到很頭疼。
抛羽球并不是什麼難事,用慣了風之翼的她也并不畏高,可她從未做過這樣的事。
莫名将她拉進來的法爾伽卻不以為意,說隻要登上雕像,将羽球一抛就完事了,副團長還會在底下用法術保護她。
但琴還是很不安,母親從小便教導她,古恩希爾德家的女兒,不僅是騎士,也要是淑女,無論是劍術、學習、還是禮儀,她都要竭盡全力做到最好。
可是登像抛球沒有彩排,是一項完全未知的任務。
琴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做到完美無缺,她害怕自己會在衆目睽睽之下出醜,丢了母親與古恩希爾德家族的顔面,一想到明天的抛球儀式,她就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最終,琴做了這十幾年來最叛逆的一個決定——大半夜不睡覺,去沙灘吹吹海風。
不得不說,冷風确實讓人心靜,凝望着大海,也很令人心安。
琴閉上眼睛,緩緩做了個深呼吸。
既然已經被選為了抛球的人,她就應該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去執行,而不是在這唉聲歎氣,熬出兩個黑眼圈,就得不償失了。
琴當即準備打道回府,還沒睜開眼睛,先聽到了來自海那邊的、由遠及近的說話聲。
她驚了一下。這個時候了,怎麼還有人在海邊逗留?
長久以往接受的騎士教育令琴幾乎條件反射地戒備起來,緊緊盯着遠處海面上搖晃的兩束燈光。
“…你這船停得也太遠了。”
“不能被騎士團發現船上的酒呀!”
“唉…早知道穿雙涼鞋來了,而且這黑黢黢的什麼也看不見……”
“…對不起…央央姐姐……”
“——沒有怪你的意思!你的船開得可好了!超棒!”
聽着年紀并不大的一男一女淌着水上岸,很快與沙灘上的琴打了個照面,顯然也沒想到這個點還能遇到人,兩人都是一愣。
“你們是誰?”琴警惕地問道,“在這裡做什麼?”
他們之中的金發少年,倒是先一步認出了她的真實身份:“……古恩希爾德小姐!”
琴略微一頓。能夠一眼認出自己的,應該是蒙德本地人。但旁邊那位,有着十分明顯的璃月人特征。
無需她繼續追問,少年熱情高昂地自報了家門:“我叫托馬,住在城東,她是央央,在天使的饋贈打工!”
他的語氣格外自豪,仿佛央央做的不是侍應生,而是酒館老闆。
幸虧他幫唐央央一塊兒做了自我介紹,否則,因為相遇得太突然、完全沒有對其他人的出現做好心理準備的她,一定會支支吾吾地尬場。
琴望向唐央央的臉,稍作沉思,朝兩人行了個騎士禮。
“我記得你,央央小姐。”她朝央央笑了笑,“抱歉,冒昧出聲,吓到二位了吧。”
托馬和央央一同搖頭。
“不過……”琴又望了一眼兩人身後,還是有些許好奇,“這麼晚了,你們來海邊做什麼呢?”
托馬顯然是個藏不住事的小孩,琴隻是随口一問,他卻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好在這會兒唐央央緩過神來了,把托馬往背後一撈,幫他打圓場。
瞥見一隻螃蟹在她腳邊卧沙,唐央央靈機一動,信口胡謅:“……我們在趕海。”
“趕海…?”琴愣住了。這對她來說,的确是個從未聽過的生詞。
“是的。”早料到琴這樣貴族出身的小姑娘肯定對此一無所知,唐央央坦然點頭,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趁着海水退潮,能撿到很多被沖上岸的海洋生物。”
為了提高這番話的可信度,她勾起腳尖,把那隻卧沙中的螃蟹踢了出來,“像這種螃蟹啊,海葵啊,蛏王啊,貓眼螺啊……都是極鮮的美味。”
除了螃蟹,其餘幾個物種根本聞所未聞,但她神情坦蕩,好像講的真的是親身經曆過的事一般。
“你看,這是蛏王的呼吸孔,隻要往裡灑點鹽,不用深挖,它自己就會鑽出來。”她說着說着還打算動手,又自己停住了,“…哎呀,可惜鹽用完了。”
琴和托馬在她身邊蹲下,都露出了遺憾的表情,唐央央無奈,趕緊給托馬使了個眼色。
托馬心領神會:“這麼晚了,琴小姐又是來做什麼的呢?”
成功将問題引了回去。
唐央央也立刻接話:“是呀,明天你還要抛羽球吧,應該早點休息的。”
前一秒還感興趣地觀察着沙灘上小洞的琴,笑容瞬間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