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沖林芷挑眉。
林芷礙于局面不好發作,按輪次來算,這局輪到她坐莊。
還是像之前一樣,洗牌,摸牌,翻将,押注。
因沈墨押的多,張朱二人眼熱,竟也跟着将賭注連翻三番。
兩輪下來。
朱老闆摸着肥圓的下巴:“張老闆,你這牌打得有點兇啊。”
“朱老闆謬贊。”張老闆盯着手中的牌,目光一寸不移。
兩人間火藥味濃,畢竟那麼一大筆籌牌擺在那裡,反觀林芷,前面連輸兩輪,反倒不被他們注意。
林芷纖指推出一張牌:“二條。”
張老闆:“二條碰!千字。”
張老闆觑了眼桌子中間堆得像小山的籌牌,眸色閃爍。
他抽出兩張牌:“千字碰!”
碰完,他又去牌鋪摸了一張牌。
林芷瞳孔微縮。
盡管動作不顯,但還是瞥見他绛紫色袖口微動。
張老闆不動聲色,将“摸”來的牌插入自己的手牌中。
林芷挑眉,她知道,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牌。
——早在第二輪結束,她就已經摸清這裡所有的牌,所以第三第四局的時候,她才有自信擺爛。
她知道,隻要她想赢,那她就必赢,這裡的牌對她來說是明牌無異,更遑論她會單手藏牌等千術。
但現在情況不同,張老闆出千了。
這下就有點難辦。
林芷有些猶豫,要揭穿嗎?
張老闆丢出一張八餅,朱老闆過後,見林芷遲遲不動,催促她道:“呆着做什麼,還出不出了。”
“過。”
林芷瞧向沈墨。
“這般看我,莫不是羨煞了沈某這張臉?”沈墨将折扇一展,眉眼間透着三分戲谑。
見林芷眯眼,他佯佯一笑:“沒事,你隻管放手施展,打輸了算我。”
可林芷分明見他手指輕有一搭沒一搭叩着桌面,袖口下壓的泛黃文書,正是她與妹妹的身契。
沈墨忽而轉頭,笑問張老闆:“待此局終了,張老闆可否賞臉,與沈某同去醉仙樓一聚,有樁買賣要與張兄細說。”
張老闆道:“沈公子客氣了,打完這局再看吧。”
林芷也收回視線,盯着自己的手牌思索着什麼。
阖目間,先前打過的餅、萬、條在靈台依次鋪陳,再睜眼,她唇角掠過一絲冷峭的笑意。
縱使對方出千又如何,她照樣能勝。
她出牌:“一餅!”
張老闆脊背陡然生寒,冷汗順着後襟蜿蜒而下,他死死盯着桌面上那張一餅,指節攥得青白。
——這是在逼他出那張換了的牌,難不成她知道……這不可能。
朱老闆見張老闆變了色,眉心溝壑驟深,張老闆怕自己老搭檔看出異常,忙舉袖佯作拭汗,生生将驚惶咽下喉頭。
或許是湊巧呢。
“過。”
張老闆嗓音發澀,先前換的牌竟遲遲不敢落地。
林芷唇角笑意愈深,下一回合,她動了些手法,從牌鋪裡“抽”出自己想要的牌。
一二三四五六七九萬,兩張四萬,她就缺這個八萬。
“自摸清一色,胡了!”
“刷——”
張老闆霍然起身,身邊的茶杯被他震翻在地。
他訝然張着嘴,結結巴巴道:“定是耍了手段!這牌……這牌分明……”
朱老闆也心中駭異,他本抱着将沈墨打劫一場心态而來,沒想到反被對方的捉刀帶進溝。
“耍沒耍手段,将手牌一驗便知。”林芷漫不經心撫過手底下的牌面,悠悠道,“你說呢,張老闆。”
張老闆忽地跌坐回,他盯着滿地瓷片,啞聲道:“我服輸。”
“既有疑問,為何不驗?”朱老闆面帶狐疑瞧向他,手中死捏着象牙球,手背青筋暴起。
張老闆脊背冷汗流下,他定了定心神,沉色道:“方才是我看岔了牌路,哎!還是你我太過輕敵,才叫他赢了去。”
“不好意思了兩位老闆。”沈墨适時打斷,“沈某小赢了一回,一會醉仙樓,兩位要不同來吧。”
張老闆躲過一劫,暗擦把汗,不過他們二人算下來共輸八百金,自是心中不快,相繼推托沒空去。
沈墨也不再客套,往椅背的方向向後一仰:“兩位老闆,不知賭金如何交付?”
朱老闆擺手道:“自然不會欠你的。”
沈墨道:“聽說半月後,有艘薊京的賭船靠岸通城,沈某頗感興趣,隻是那邀帖……”
張老闆與朱老闆對視一眼。
沈墨引誘道:“若有消息,這次賭金就免了。”
張老闆沉吟了會,道:“我認識個人,倒可以替你弄到這邀帖。”
…
林芷踏出賭坊門檻,給候在槐樹下的姐姐比了個平安手勢。
青石巷轉角處,沈墨正倚着磚牆邊,嘴角噙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沈公子大費周章,就為張邀帖?”
林芷走到他跟前,仰首見他領口微敞,露出半截白玉似的鎖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