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祝安第一次踏入桂蟾客棧，就發出如下評價。

“沈墨怎麼整了個這麼大個地兒，這要不少錢吧。”

他捂着胸口裝痛心道：“下次你見着就告訴他，别瞎折騰，我們經費可是有限的。”

林芷站在他旁邊，訝然道：“我還以為是他出的錢，原來都是大理寺買單的嗎？”

姚祝安瞧她：“林姑娘難道不知曉，沈二這人極為精明，别看人家是首富之子，能不吃虧便不吃虧，他在前面花錢如流水，都是我們追在他屁股後面填窟窿。”

林芷道：“倒也像他的性子。”

雖如此說，林芷心裡卻暗自警惕，她心想，之後沈墨的話不能再全信。

她話鋒一轉：“姚大人您來的也正巧，他正好剛寄來了信，您瞧瞧。”

姚祝安将信頁一展，嘴裡嘀咕着：“這沈二也真是，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跑人老巢裡去，也不怕出事。”

他迅速掃了一眼，當目光移至信件最末尾，他忽然笑了一聲，轉而朗聲念道：“另請林姑娘評評，我這字，是不是比他們強了十倍百倍，現要我模仿他們的醜字，不是折煞我也。若姑娘說不是，那定是你壞了眼，記得去瞧郎中！”

“我看不相上下。”

林芷在旁邊不屑。

姚祝安忍俊不禁道：“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這小子還有心思給你寫閑話，說明在那裡還過得不錯。”

他收斂表情，嚴肅道：“既然他将這些字迹寄來，我們人也到了，也可以幫忙一起查一查，若是字迹的主人是本地人那還好說，若是在外地，那可就難咯。”

“那不是和大海撈針差不多。”林芷沉吟片刻道，“姚大人，我和沈公子懷疑，這科考替考和闱姓有關，不如大人從這入手？”

“這點沈二也同我說過，不知林姑娘有何高見？”姚祝安反問。

林芷道：“若是我的話，我會重點關注那些偏門的小姓，一來押的人少不被人關注，二來若是爆冷，獎金翻倍上漲，最是有利可圖。”

“林姑娘真是心思聰穎。”姚祝安稱贊道，“那就先這麼辦，我會找闱官要來報名表，上面有參加此次秋闱考生三月前的簽字，就照你說的，重點排查小姓。”

“我也來幫忙。”林芷道。

…

三日後，宣城某室。

公子懸腕揮毫，玉指輕轉，那凝神靜氣的側顔被窗棂透入的天光描摹，襯得愈發俊逸如玉。

“沈二，你練得可真快，沒兩天工夫，字就有九成像了。”

趙公子在旁輕語，沈墨擱下筆杆。恰時三角眼也路過，看到他寫的字點頭道：“嗯，不錯。”

待三角眼遠去，趙公子又對沈墨悄聲道：“你瞧你後面那個，臉都快黑了，眼神兇得好像要吃人。”

沈墨往身後看了眼，那人正是那日受水刑之人，聽說叫什麼阿金。

他這麼想逃跑活命的人，和自己抽中了相同的樣字，而根據董利所言，抽中同樣字的多半隻能活一人，也不怪他此刻臉黑。

沈墨不動聲色，繼續提筆練字，但他還是多長了個心眼。

事實證明，他的猜測沒錯，在當晚，他發現自己的床鋪下壓了一封信。

這信并非出自他手，信上的内容也與此地的秘密有關，想必是有人故意要栽贓他。

如果說逃跑被發現，還有機會留下一命，那與外界洩密被發現，那隻有死路一條。

沈墨收起信件，環視了下房間裡的衆人，大多數人都沒在意他這邊的動作，隻有阿金面朝外側躺着，自始至終都在偷偷觀察他。

當察覺到沈墨的視線後，他又迅速轉身，換了個方向側躺。

正當阿金打算重新調轉回來時，卻發現面前被一個高大的影子所籠罩着，下一秒，便感覺有什麼東西塞進了他的懷裡。

當看清那物，他正要驚叫出聲，卻被一隻大手捂住了嘴巴，隻留一雙驚恐的眼睛露在外面。

“你确定要把外面的人招來嗎？”沈墨壓低聲音。

阿金搖了搖頭，沈墨見他情緒穩定下來，松了手，看周圍并無人注意他們，勒令道：“把紙撕了。”

阿金聞言照做，沈墨看着他把那封信撕得粉碎，貼近他耳邊輕聲道：“你信不信，我能助你出去。”

阿金猛然擡起頭，目光灼熱如火。

沈墨與他對視：“不過你得告訴我，你的身份是什麼，以及，你為什麼這麼想出去？”

阿金咬着唇，卻始終沒有開口，于是沈墨坐到他的床榻，阿金被迫往裡縮了縮。

“我看你皮膚白皙有光，一看就沒吃過苦，至少家裡有點家财，而你手指上又沒老繭，說明也不是個正經讀書人。”沈墨視線落向他腰環上的玉佩，輕笑一聲，“你這玉佩雖沒有刻字，但這個雷紋像是出自某個大家族，我猜猜，你應該是薊京洛家的幺子——洛輕羽。”

洛輕羽眯起眼睛：“我常年不住洛家，隻有極少人知道我的名諱，出門也隻用阿金的化名……你既知洛家，莫非是薊京人士？”

“洛小公子，這你就别管了。”沈墨挑眉道，“重要的是，我能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