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小孔英跌跌撞撞長到六歲,樓修生也陪了她六年。或許真是命中的定數,孔英雖然依舊體弱,卻比剛出生時好了太多。
正巧年關将至,護國公帶着兩個兒子來江南與孔英一起過年,終于放松了對孔英活動範圍的限制,大手一揮讓幾個孩子出門暢快地撒野。
樓修生抱起小孔英的動作已經十分熟練,不理會身後的兄弟兩人用羨慕嫉妒的眼光。大哥和二哥對視一眼,争着上前用手裡的小玩具逗弄着臉頰上軟肉漸盈的妹妹。
幾人打打鬧鬧。
今年江南難得落雪,被皮草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孔英伸出手,雪花落在手心裡,帶來從沒有過的新奇體驗。
衣領被輕輕扯動,樓修生感覺到懷中人的動靜,低頭發現孔英扭過身子直直看向不遠處——那是一座面上覆了薄冰的湖水。
迎面吹來院子裡的熱風,孔英卻無端覺得渾身發冷。似乎是那年冬天的雪直到今日才在她骨頭裡融化開,掠去了她的溫度與氣息。
“……”
樓修生俯下身包住孔英顫抖的手,語氣裡難掩自責:“是我沒有照顧好你,害你差點失足跌入湖中。”
天知道當他看見孔英摔倒的那一刻心裡有多麼恐慌,行動快過思想,撲上前抓住孔英将她往岸上推。自己卻腳下打滑,失去重心摔進冰湖裡。
樓修生被救上來時面色青紫手腳僵硬,如果不是女兒的眼淚讓護國公産生了恻隐之心,護國公恐怕已經放棄樓修生,另尋一個和孔英八字匹配的人。
幸好幸好,樓修生命大。這句話不止現在的孔英默念着,年幼的孔英也曾在心裡念叨了幾百遍。
小孔英因此受到驚吓高燒不退,原本喜慶的氣氛一掃而空,全府上下愁雲慘淡。護國公百般無奈之下請來國師。
國師查看過兩人情況,斷定孔英命中劫數已解,此後一生不會再有過不了的難關。
與此同時,小孔英終于在悉心照顧下情況轉好,在護國公回京時和家人一起離開江南。
至于樓修生,畢竟他的價值已經耗盡,護國公知道他被救回來一命之後便不再多管,念在他好歹陪伴孔英六年時光,賜樓修生一筆重金,特地允許他将身子養好再離開。
經此一别,輾轉十年。
那場高燒過後,孔英遺忘前塵舊事,身子骨越來越好。護國公終于能将一身本領傳授給女兒,一家四口人不用再分隔兩地,一切事都欣欣向榮。
孔英最喜歡跑的地方就是父兄所在的練兵場。雖然也因此沒少受到父兄說教,不過他們聯想到孔英幼年瘦弱凄苦的樣子,一緻認為喜歡鍛煉身體也不是什麼壞事。
沒成想後來孔英仗着一身武藝成了京城裡絕不好惹的女霸王,至今無人敢上門提親。老父親愁白頭,女兒抗争不過怒而出走,牽連出後續的所有事。
孔英似有所感,盯着樓修生那張俊朗俏臉,心頭冒出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那麼,我該叫你樓微,還是樓、修、生?”
怎麼就這麼巧呢,孔英正好救下的陌生人就是從前的玩伴竹馬,離家出走這麼久都沒聽到護國公府尋人的消息,而她一出事護國公府立馬就派人來了。
樓修生心知孔英并不蠢笨,将一切說給她聽後,衆多巧合自然會讓被刻意隐去的真相浮出水面。
他試圖解釋:“我沒想瞞你,誰知道你将我忘得一幹二淨。我還以為這麼多年是護國公管着你,你才不來尋我。”
樓修生這話一出,原本自覺被做局的孔英底氣都消了三分。
好像也是,他這也沒隐姓埋名,還和自己坦白過兩人從前就相識。
“但你也沒告訴我,你就是我未婚夫啊!”
一想到自己從前還在本人面前吐槽對方的不是,孔英就覺得腳趾抓地,暗恨自己沒能早早将一切串聯起來:“那你明知我是為逃婚而出走,怎麼還……”
話都說到這般地步,也沒有什麼藏着掖着的必要。樓修生索性将一切都和盤托出:
“我愛慕你卻不願強迫你,若是陪你走這一遭卻什麼都沒能改變,那我便會自請退婚,不再打擾你。”
各人有各人的算計,國師和護國公都希望兩人成婚,但樓修生說的是自己心裡話。強扭來的瓜不甜,即使在形勢所迫下孔英妥協,樓修生也不願面對兩人成為一對怨侶的可能。
孔英呆木看着樓修生唇瓣一張一合,而她的腦袋自從聽到前四個字後就直接宕機,再聽不進對方後來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