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聿掌控欲很強,幾乎有一點不符合他的要求,他會花費比之前上百倍的時間、力氣調整修正。
好聽點是完美,不好聽是偏執。
雲筝顫着小心髒想過,如果傅斯聿來章市抓他回燕京複讀,最後填志願他也不要呆在燕京......
幸而擔心的都沒實現,傅斯聿得到消息後,再沒聯系過他。
雲筝對于傅斯聿是滿懷歉疚的。
他以為兩人關系從兩年前就不算朋友了,畢竟他真的很過分。傅斯聿很寶貴時間,學生時代卻不遺餘力抽時間陪自己處理一件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傅斯聿很讨厭接陌生來電,他不僅接了輔導員電話,還不計前嫌跑來章城,雲筝真的很難狠下心拒絕傅斯聿照顧他。
斯聿哥哥真是個好人。
雲筝完全忘記他對傅斯聿的評價——陰晴不定、性格古怪。
謝子鈞、宋星星、蔣豐面對輔導員和傅斯聿氣場虛了,又覺灰溜溜示弱丢份。
雲筝遞話給台階,“你們不用擔心我,我和斯聿哥認識很久了,從九歲就認識的,我們是很好的朋友,即便不是血緣關系,也勝似親兄弟了......”
最後‘親兄弟’三個字,他語氣漸弱發虛,差點咬到舌頭,如果謝媽媽知道他在外面和斯聿哥稱兄道弟,肯定氣得白眼猛翻。
病人本人都表明态度,其餘人也不好再多争,護士查房提醒病房太多人,不利于病人休息恢複。
室友已經請了兩天的假,耽誤了兩天的課程,雲筝幫着心疼,聽導員說今晚還有一堂理論力學的小測驗,成績計入期末總分。
三人呆不長久,緊張晚上的測驗,又擔心放不下雲筝。
趁着傅斯聿找醫生,謝子鈞湊雲筝耳邊,小聲道:“那你有情況立即給我們打電話,連續按三秒開關鍵緊急呼救,我來給你設置一下緊急聯系人——”
太誇張了吧,三個人似乎把傅斯聿當成洪水猛獸的怪物,雲筝看不見傅斯聿,難道兩年沒見變成什麼吓人的醜八怪嗎?
他記得傅斯聿外表看着還挺靠譜來着,雖然脾氣壞,冰塊臉,但小時候隻要紅着眼睛哭哒哒找他幫忙,對方會臭臉冷言冷語再出手幫忙,一副生怕他哭瞎然後碰瓷的嫌棄樣。
好在自己沒真瞎。
趁着傅斯聿回病房,謝子鈞調好緊急聯系人,從他到宋星星、蔣豐,依次排下。
等四人全離開,病房隻剩下他和傅斯聿。
雲筝坐床上不自在地動了動,好安靜。
過分的安靜,他意識到自己應該從多人病房換入單間。
交談聲、磕碰的窸窣動靜、進出廁所的開關門和抽水聲......全部消失不見。
空氣裡漾着好聞的栀子花香,可能房間放置了香薰。
傅斯聿剛給他喂了半碗粥,沒說幾句話,交談很少。
醫生不建議他多睡覺,床架調升,他背靠着床頭休息。
他還在嗎?雲筝看不清,唇瓣張開又合上,唇角抿成一條直線。
空氣冷靜,雲筝心情莫名低落,可能傅斯聿真的很生氣兩年前自己騙他的事,過來照顧自己也可能良心上過不去吧。畢竟他無父無母,燕京更沒朋友,大伯一家沒反過來找他要錢就算不錯了,别談照顧自己。
人不可貌相,他又想誇贊傅斯聿是個善良的好人了。
眼睛看不清,人很容易失去安全感,雲筝在黑暗裡隻能胡思亂想。
自怨自艾了一番,頸部皮膚汗毛忽地根根豎立,雙臂皮膚發寒發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雲筝自己視力差,但對别人的視線十分敏感,他怎麼覺得有什麼東西在一直盯着自己。
是傅斯聿嗎?
沒等他多想,耳畔傳來腳步聲,遠去又近來,最後停在床側。
沉寂的檀香氣息萦繞鼻尖,原來傅斯聿一直都在。
雲筝想開口打破這種莫名詭異的安靜,還未出聲,唇瓣卻被抵入一個硬硬的東西,有些冰,碰到他牙齒了,發出輕輕的磕碰聲。
傅斯聿的動作很粗魯。
雲筝猝不及防抖了下,脊骨爬上絲絲寒涼。
頭頂聲音飄下,“喝水。”
原來是水杯,雲筝悄悄皺眉,但沒說什麼。
他接過杯子,乖乖捧着喝了一口,水溫比較燙,舌頭被猝然一燙,灼燒感讓他不自覺。
沒等他再反應,手中杯子被抽走,下一秒,唇角擦過冰涼的輕輕觸感。
“燙到了嗎?”傅斯聿問。
雲筝抱着杯子愣怔,意識到傅斯聿在擦他嘴巴上的水漬,輕輕搖頭。水溫正常,但他是貓舌頭,溫度燙一點便過分應激。
受到刺激的舌苔緊貼略微低溫的口腔,慢慢恢複。
隻不過,唇瓣上手指遲遲未落下,這種感覺讓他心裡怪怪的。、
雲筝無措之際,空蕩蕩的病房忽地響起一道癡迷病态又古怪的聲音,
“寶寶,你怎麼還這麼乖,好想藏起來。”
雲筝半張着唇,茫然對着眼前的黑暗,“你說什麼?”
如果雲筝視力正常,他能看見面前人目光癡狂黏濕的神态。
但他看不見,隻能聽到傅斯聿用格外冷淡平靜的嗓音回答,“我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