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高照的六月天,暖洋洋的陽光灑落,雲筝皮膚卻不自覺打了個冷顫,有一股冷意從腳底蹿升,蔓延全身上下每一處角落。
學生在校園穿行,人聲交談和腳步齊齊響起。
雲筝盯着手機短信茫然無措,眼眶潮濕,眼淚差點逼出,他下意識側身擡頭,視線緊盯人來人往的男男女女面孔,無名的恐慌迅速侵襲占據大腦每一個角落。
那串亂碼數字号碼還在給他發消息:
【筝筝寶寶怎麼還不回寝室?寶寶還有幾條内褲?】
【是不是老公把寶寶内褲全拿走了?】
【可憐寶寶,老公給你買新的好不好。】
手機持續發出振動,震得雲筝掌心發麻,目光觸及短信的一瞬,長而濃密的黑睫微微一顫,像是被狂風吹卷的蝶翼,抖着慌亂和無力,下一秒,搖搖欲墜的晶瑩,砸在屏幕上。
雲筝脊骨徒然繃緊,寒意從尾椎骨一路蔓延,手機燙得吓人,像一塊灼熱的炭,幾乎要将人灼傷。他的指尖發抖,差點沒握穩機身。
晾衣區正好是攝像頭視野盲角,任憑謝子鈞等人費力查找也一無所獲。
整棟樓的男生都是201懷疑的對象。
謝子鈞三人恨不得盤查整棟樓的衣櫃,勢必要抓到那個惡心人的玩意兒。
但他們拿不出正當理由,僅僅隻是被偷掉内褲,傳出去不算多光彩的事情。
雲筝從那以後開始,洗過的衣服不再拿出門晾曬。
四人被迫不計較,他以為這能讓對方消停,他們沒料到事情蔓延更加嚴重。
雲筝開始收到不知名的郵寄包裹,裡面是厚厚一沓照片。
照片是用精美的禮盒包裹,盒身還系着漂亮工整的粉色蝴蝶結,送禮的人細緻認真。
他解開蝴蝶結,打開盒子,隻一秒,視線僵硬,兩條腿像灌注滿水泥,站在桌前動彈不得。
都是關于他的偷拍,各種場景和角度,有買早飯的,圖書館看書的,在教室上課的,有的模糊像錄影截圖,有的清晰無比好似貼臉拍攝。
像有個鬼影藏匿在雲筝附近,躲在陰影裡,或隐身他的影子之下,親昵無間,恍然一種他們時時刻刻生活在一起的錯覺。
盒子最底層,靜靜躺着一張硬紙卡,字迹利落遒勁,結構幹脆分明,很漂亮的字體,主人書法功底很深。
但是雲筝現在沒心情欣賞書法,因為上面赫然寫着一段話:
【這是我每天看見的筝筝寶寶,很可愛是不是?每一張照片和截圖都舍不得浪費,所以給筝筝寶寶一起欣賞。】
薄薄的紙片下方,還有兩三行小字,雲筝心髒顫地毫無規律,震得耳膜發疼。
【/附:因為不知道筝筝寶寶有沒有看我的短信,所以以後都用這個方式聯系寶寶。好不好?筝筝寶寶記得回我。/】
雲筝當然沒回他消息,哆嗦着指尖再一次把亂序号碼拉進黑名單。
卡片被謝子鈞點火燒了,燒成碎片灰燼。
但照片不好處理,燒真人的照片總歸有些忌諱在裡面。
沒等他們想好怎麼處理,下一份包裹被送來了。
這次包裹是放在寝室樓的快遞點,宋星星隻注意到寝室号201,誤以為是室友東西,幫忙抱回寝室。
所有人回到寝室後,都表示沒快遞。
晚上十點,四個人、四道視線一齊落在宋星星桌面的詭異包裹,誰都沒出聲,心裡卻默契地聯想到某個人,寝室又一次陷入沉寂。
包裹是宋星星拿回來的,所以最後也是他拆開的。
這次的“禮物”并沒包裹精緻,宋星星用美工刀劃破黑色塑料袋,剛劃開一個口子,疊放的照片倏而嘩啦啦散落一地。
和上次一樣,全都是雲筝的偷拍和錄影截圖。
散落一地的照片裡,混着一張和上次如出一緻的硬紙卡片。
雲筝縮在連接床鋪的樓梯,懷裡抱着一個超大型的熊寶寶毛絨玩具,顯得整個人很小。
他不敢過去,整張臉埋在毛熊熊裡,妄圖用這種姿勢逃避。
宋星星咽了咽唾沫,撿起卡片浏覽。
寝室燈光是老舊的黃色,讀不清字,他放把紙片置于桌前的台燈下,謝子鈞和蔣豐湊上前一起看。
亮堂堂的白色燈光,把黑色字迹照得很深,鋼筆字,每一個字都濃稠飽滿,像是用了最好的黑墨提筆。
三個人均一米八的男生臉色統統煞白,寝室長謝子鈞強裝鎮定,出聲時嗓音是顫的,“小筝,你要不,過來看看。”
宋星星抱頭鼠竄,哐哐哐利索爬上對床,離他的桌子老遠,像躲惡鬼一樣。
“我受不了了,天啊,我們報警吧,這太他媽吓人了,救命啊。”
蔣豐也滲得慌,趕緊找遙控器把空調關了。“我艹啊,這人故意搞我們心态的吧!!!!”
雲筝胸腔打鼓,整張臉埋在毛絨絨裡面,堪堪缺氧快呼吸不上來才肯擡頭。
他鼓足勇氣開口,“謝哥,能拿過來給我看下嗎?”
謝子鈞面露難色,好半天才磕磕絆絆道:“小筝,你要有心理準備,别...被吓到。”
雲筝點點頭,抱緊碩大無比的毛絨玩具,給自己安全感。
他接過謝子鈞遞過來的卡片。
卡片不是單獨一張,反面牢牢粘黏着一張照片。
是雲筝前幾天和室友聚餐回寝室的偷拍。
照片裡,他笑得很開心,懷裡抱着體積巨大又可愛的毛絨熊。
室友三人給他買了生日禮物,其中一個是他們在遊樂場玩射擊遊戲中的毛絨玩具,雲筝此時此刻正抱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