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上,是不盈一握的腰肢,挺直纖瘦的脊背,曲線優美的脖頸……
白曉梅慢慢擡起頭來,最後才看清那張臉。
……太、太漂亮了!
刹那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了這一句不合時宜的驚歎。
精緻得宛如建模般石破天驚的美貌,是人間可以真實存在的嗎?就算是用詞最詭谲華麗的詩人也描繪不出其中的千之一二吧。
少女仿佛神賜之地誕生的精靈,擁有常人想象不到的高貴優雅,硬生生襯得這處鮮少有人光臨的荒僻廁所都因此無端大氣了許多。
蓬荜生輝也不過如此。
“學姐,你不用進來了,這裡邊有點髒。”
孫仙樂悄悄移動步伐,擋住背後的場景,佯裝無事發生一樣勸道,“我們上完廁所就走。”
其他幾個跟班也有樣學樣,“是啊是啊,學姐你先出去吧。”
“是這樣嗎?”司茵聞言,當真止住了腳步,“我還以為……你們選了這個地方要做什麼壞事呢。”
“哪有的事!”孫仙樂露出掩飾性的燦爛笑容,“自從你成為風紀委員之後,我們現在都變成好學生了。”
司茵微微颔首:“那好吧……”
被衆人默契圍在中央擋住的白曉梅嘴唇蠕動,還沒來得及張口,就收到了邊上短發女生暗含警告的眼神。
她默默抿住唇,垂下腦袋,心生絕望。
算了吧,沒人救得了她。更何況,這群人本來就是在為校花出頭……
“但是我看裡面有位同學渾身都濕透了,先跟我一起去醫務室看看吧。”
——空氣霎時一靜,針落可聞。
消化了好幾秒,白曉梅才後知後覺,司茵這是在跟她說話!
“學姐,她沒事。”孫仙樂極力阻攔,笑容很不自然,“我們鬧着玩呢,一會兒直接回家就好了。”
那道溫柔的嗓音再度響起,含着淡淡的責怪,卻并不讓人着惱:“鬧着玩也不能不顧身體呀。我先帶她走,你們也早點回家,注意安全。”
“……”
就這樣,白曉梅暈暈乎乎地站起來,在其他人或不屑或憤恨的視線裡,瑟縮着身子離開了。
直到在醫務室裡檢查完沒什麼問題,她才從那種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中的夢幻感中抽離出來。
“學姐謝謝你……”白曉梅攥着身上稍顯寬大的校服外套衣袖,隻說了這麼一句就不知道該怎麼繼續。
她披的這件外套是司茵的,在太陽下坡,日漸清冷的黃昏時刻,起到了很好的擋風效果,給渾身濕透的她帶來了一絲久違的暖意。
“不用謝。不過下次可不許再這樣鬧着玩了。”
白曉梅看向說話的少女,那張精緻完美的面容上浮現絲絲縷縷沁人心脾的溫暖笑意,點漆般的眼眸盛着斜陽映出的最後一點金光,與如蘭似水的氣質兩相呼應,隻教人油然生出仰慕之情。
誰也不會希望自己最狼狽的模樣被陌生人看在眼裡。
不管少女是真的信了那群人是在跟她鬧着玩,還是為了保護她可憐的自尊心,不舍得戳破這背後的不堪,白曉梅都悄無聲息地松了口氣。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人呢?
不僅從天而降拯救一個陌生人于水火之中,給她外套穿,現在還要讓自家的司機先把這個陌生人安全送回家。
更甚者,這個陌生人還跟自己的未婚夫存在绯聞。
平心而論,白曉梅自認做不到這一點。
跟随司茵走到校外停車場這一路上,除了由衷的感激,她心底更多的是惴惴不安。
還有點氣短心虛。
“學、學姐。”趁着還沒到達目的地之前,白曉梅鼓起勇氣喊了一聲。
“嗯?”司茵眼神疑惑,又盛滿了溫柔,似乎不管是誰都可以得到百分百的包容。
“其實,我跟許學長不是像他們說的那個樣子。”開了個頭,剩下的話自然而然就好講了。
“每次見面都是許學長在幫我補課,偶爾一起吃飯,也是我為了感謝他主動請他吃飯。最重要的是,我們沒有經常在一起……我們真的隻是普通朋友,希望你不要誤會。”
将強調過無數次的話又說了一遍,白曉梅唇色都不由得發白,緊張忐忑的心情更甚。
她不知道這樣充足的解釋能否取信于人。她是喜歡許學長沒錯,可他們真的沒有任何暧昧。
“我知道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答複。
白曉梅還想再說些什麼,一輛印有司家标志的黑色轎車已經緩緩駛到了跟前。
她頃刻間閉上嘴,不想在第三個人面前談論這些。
坐上了車,白曉梅還想再次表達感謝。
卻見司茵忽而俯身,沖她微微一笑,不點而朱的唇瓣宛如春日裡初綻的櫻花。
“學妹要是還想補課,可以找我哦。一年級的知識我也記得。”
“啊……好的。”白曉梅愣了愣,下意識應下。
車門關上,裡外隔絕。
司茵注視着黑色轎車漸行漸遠,眸光幽幽然:“給過你機會了……”
不過僅僅半個呼吸,她就收斂了神态,理了理不經意間微微翹起的裙擺,準備離開。
轉身的刹那,身形卻是一滞。
兩步之遙的距離,正迎面站着一個身形高大的少年。
對方一頭淩亂的短發,同樣穿着英皇貴族學院的統一制服,卻并不規整,外套随意搭在肩上,襯衫換成了一件白色工字背心,深色西褲卷起一截,露出精壯的小腿。
這這樣不倫不類的打扮,加之輪廓分明的面部線條,和天生高揚的眉峰,顯得格外桀骜。
像一匹不馴的野馬,看起來很不好惹。
事實也的确如此。司茵認識他,一年級出了名的差生,秦嶺。
相熟的教務老師也曾不止一次向她抱怨過,新生裡出現了個難以管教的刺頭,偏偏礙于其家世背景,不得不跟在後面收拾爛攤子。
那位老師還歎了口氣感歎道:“要是每個學生都像你一樣就好了。”
……怎麼可能呢?
司茵笑着沒有說話,卻由衷感受到了冒犯。
根本不會有人像她一樣,事事都做到完美。
比如現在。
即使不知道這個刺頭學生在這裡站了多久,看到多少,又聽到些什麼,司茵仍是噙着淺淺的微笑,朝他點了點頭,才翩跹離去。
她不曾回頭,也就沒發現。
擦肩而過後,高大的少年繃着臉,僵硬地站在原地,愣神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