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不想管,但那群人做得越來越過分,他才找到了幕後主使。
“許學長,什麼叫提醒我不準再針對白曉梅?”同樣的稱呼,從孫仙樂的嘴裡說出來就多了幾分陰陽怪氣,“你是以什麼身份來對我說這種話?”
“她是無辜的。我知道你是為了司茵好,但她跟這件事沒關系。”
“閉嘴!你不配提茵茵的名字。”孫仙樂冷下臉,眉眼間覆着一層霜色,“你要是真的把茵茵當做未婚妻,就不會跟白曉梅糾纏在一起,更不會來為她出頭。”
想起什麼,她揚了揚眉毛,懷着幾分惡意,“我知道,你跟茵茵青梅竹馬。你和所有人一樣,喜歡她到發瘋。可就算你們訂了婚,她還是對你不冷不熱,對你跟對其他人沒有任何區别。”
根本不管許延舟是什麼反應,她看着對方一字一頓,又像是在跟自己說,“所以,你也很不甘心吧?”
許延舟緩緩扭頭,如同一個機器人轉動很久都沒有工作過已經生了鏽的零件。
他臉上一直保留的冷靜淡漠已經完全崩裂,嘴角繃直,語氣更是冷到極緻:”随你怎麼想。”
像隻鬼一樣。
孫仙樂沒有被吓到,反而幸災樂禍起來:“一不小心說中你的心事,真是不好意思。對了,你要是想用什麼特殊方式,比如跟閑雜人等攪合到一塊,讓茵茵注意到你。那我隻能說你打錯算盤了,大錯特錯!”
這意有所指的話成功讓許延舟面色更沉,額角的青筋都神經質地抽搐了兩下。
過了好幾秒,才平複語氣:“能用這種想法揣測别人,說明你也有相同的感受。”
孫仙樂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呵呵,你最好祈禱不要别賠了夫人又折兵,搭上自己還讓茵茵跟你退婚。”
“不會的。我們不會退婚的。”
……
最後一句話許延舟說得很笃定,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裡存着十萬分的不确定。
就像孫仙樂說的那樣,即便是跟司茵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也似乎并不了解她。
人人都折服于她溫柔美麗的假面之下,他也不例外。
但比起那些人,他看到的更多。
最早發現異常,是在跟司茵一起報班學古琴的那次,十歲出頭的小女孩竟然将雙手的指尖練習到皮肉脫離,也沒喊一聲痛。
第二天擦了藥還能照常上課,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還有一次,在成人禮上,他親眼看到司茵将一個在背後議論她身材的男性長輩推進遊泳池,導緻那個男性長輩肺積水住了大半個月的院。
當然,這件事發生在監控的視角盲區,隻有他看到了。
然而在他私底下問起這件事的時候,少女用那雙漂亮的鳳眸望着他,尚且帶着嬰兒肥的臉蛋上浮現出令人如沐春風的微笑:“你看錯了吧,我怎麼可能這麼做呢?分明是伯伯太不小心踩滑了才摔進去的。”
那一瞬間,許延舟理所當然地相信了。甚至以為親眼看到的那一幕是自己的幻覺。
直到他越想越不對勁,回到泳池邊,在印象裡司茵推人下水的那個位置發現了一隻遺落的耳墜……
“原來在這裡,被你撿到了。”剛好在草坪上尋尋覓覓的司茵走過來,笑意盈盈。
許延舟愣住了,一陣毛骨悚然傳遍了他的全身。
但他什麼都沒說,隻是将耳墜原封不動地還給了司茵。
此後的日子裡,許延舟更加用心地觀察起對方。
他發現,司茵幾乎不會對任何人任何事物表現出明顯的喜惡傾向。比如她分明不喜歡味道大的食物,也依然會在别人家的筵席上遵循社交禮儀,用完餐再禮貌地誇贊幾句。
看起來過分真誠,以至于讓主人家心花怒放,沾沾自喜于自己的手藝得到了認可,隔天就親手做了一份麻辣肉幹送過去。
彼時許延舟正好去司家拜訪,進門前見到司茵正欣然接受饋贈,并就此延展話題與來人相談甚歡,離開之際卻在開放式廚房的垃圾桶裡看到了一口沒動的肉幹。
——少女的忍耐力超乎尋常,僞裝得天衣無縫,幾乎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過她的真面目。
就算偶然發現了,也隻會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
許延舟曾經也以為自己是特别的那一個,他們從小就認識,在一起的時光比其他人多得多,成年後更是順理成章地訂了婚。
不管怎樣,司茵的心裡都應該有他的一席之地……吧?
但這份自信在進入英皇之後便轟然倒塌了。
司茵比起之前更受歡迎了,少男少女都正處于春心萌動的年紀,從入校那天起,她收到的情書就沒有斷過,每天都有無數人在去往教學樓的必經之路上蹲守,企圖攔路告白。
盡管一個也沒成功,全都遭到了婉言謝絕,許延舟卻仍是警覺起來,超不經意透露出了自己的身份。
漸漸地,通過他的有意為之,許延舟這個名字和司茵綁在了一起,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訂過婚的青梅竹馬。
但是還不夠,少女綻放的光輝如同暗夜裡的螢火,依舊在吸引無數飛蛾前仆後繼。
許延舟看得出來,那些溫柔美麗、善解人意都是僞裝。
……可面對他時又何嘗不是呢?
嘴角永遠定格在某個特定的弧度,微笑仿佛一張生長在皮肉上的面具,那雙琉璃般絢麗的眼眸裡永遠也照不出任何人的身影。
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她看到他?
許延舟想不明白,直到白曉梅的出現,給他提供了嘗試的契機。
或許,司茵也會像他一樣,産生嫉妒的情緒嗎?
他知道這對白曉梅來說不公平,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他唯一的疏漏,是在當初跟她确定戀愛關系時,忘記跟她說明,這隻是一場扮演。
畢竟他剛說出口就後悔了,想着不如算了,沒想到白曉梅會那麼快地答應下來。
“你最好祈禱不要别賠了夫人又折兵,搭上自己還讓茵茵跟你退婚。”
孫仙樂含着嘲諷如同詛咒的聲音回蕩在耳邊,許延舟抿着唇,視線一直落在最新一期的權威專業期刊上,卻久久沒有翻動。
一種即将失去某個重要東西的恐慌從心底深處湧出,像海浪般打來,高高越過他的頭頂,帶來瀕死般的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