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延舟的确不夠獨立,現如今的他也算得上優秀,但總歸還是要依賴家裡。
也正是因為如此,司家主動退了婚的消息,他身為當事人之一,竟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剛回到家,他就發現氣氛不對。
平常在别墅外面忙活的傭人都不知道去了哪裡,周圍靜悄悄的。
然而,踏入正廳,他便發覺,這種安靜隻是一種錯覺。
迎面砸來了一個煙灰缸,要不是他閃避及時,恐怕會頭破血流。
嘩啦一聲,伴随着陶瓷碎裂的聲音,怒氣沖沖的女聲響起:“你都幹了什麼?為什麼司家要來退婚?”
許延舟看着碎了一地的渣滓中殘留的煙頭和灰燼,猜測大概是大半包的量。
這種打招呼的方式太過稀松平常,以至于他都習慣了,一時沒能消化許母話裡的信息。
直到對方站起來,指着他的鼻子怒罵:“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一個廢物!每天苦着一張臉給誰看?這麼喜歡當悶葫蘆,早知道當初就讓你在肚子裡面憋死!也好過現在鬧出退婚這種事,讓所有人都來看我們家的笑話!”
刻薄的語言聽過太多,根本沒有在許延舟的心裡掀起半分波瀾。他在意的是……
“退婚?”眼前恍若一道驚雷閃過,許延舟喃喃着。
難怪今天學校裡那些人看他的眼神都那麼奇怪。
“怎麼,你現在才知道?”許母冷笑一聲,跟個普攻型射手一樣,持續輸出,“司家不僅退了婚,還取消了所有的合作。你爸急得跟條狗似的,打不通你的電話,就打到了我這裡,叫了一下午。”
許延舟僵立在原地,又想起了孫仙樂那天說的話。
直到這一刻,他終于不得不承認,他錯了。錯得離譜。
四肢發麻,提溜在手上的雙肩包蓦地掉落在地,許延舟兩頰的肌肉不受控制地顫動,帶動着牙齒相撞,仿佛是冷得發抖。
像是隻過了半分鐘,又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他漸漸平複下來,恢複了與以往别無二緻的高嶺之花模樣,語氣冷寂。
“我會想辦法重新恢複婚約。”
許母“嗤”地嘲諷出聲:“你那點破事我都懶得管,反正現在也就這樣了,随便吧。”
她走進房間,關門的力氣大得整個房門都震了震。
許延舟知道,她在發洩自己的不滿。從他出生那天開始,就一直在這樣發洩。
許母之前是個模特,将事業視為自己一生的追求,在熱戀期不小心懷孕,才跟許父結婚生下了許延舟。
也就是在生完孩子之後,她發現自己的身材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甚至由于剖腹産,肚子上留下了一道可怕的疤痕,再也不能穿露肚臍的衣服。
自然許母也無法再從事模特行業。
她對現狀越來越不滿,便将所有怒氣都發洩到了自以為的罪魁禍首身上。
而許父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舍得離婚,卻在外面有數不清的情人。
許延舟發過誓,絕不要像自己的父母一樣做對怨侶。
他渴望與未來的妻子彼此尊重、真心相愛,共同組建一個溫暖的家庭。
由此生出了試探之意。
可事實是,在所有人眼中,他的做法早就背離了初衷。
*
後面幾天,許延舟都沒有再去學校,而是請了假幫忙處理公司的雜事。
司家退婚的影響比想象中還大,也不知道這麼多年許父是怎麼經營的,漏洞就像是被跳甲蟲爬過的菜葉,多得數都數不清,全都在這個檔口齊齊爆發了出來。
以許延舟的眼光來看,完全是許父目光短淺,過度依賴司家的訂單供給,沒有維持正常客戶商,才會導緻這樣尴尬的局面。司家作為下遊産業能夠随時找到可替換的供應商,但許家生産出的貨品沒有了輸出渠道,隻能爛在手裡。
現在臨時抱佛腳意圖找到能一口氣吃下所有訂單的客戶,幾乎是不可能的。
天天在外面洽談商務,找到的也隻是零散的小客戶,許父煩悶得憋出滿臉胡茬,連帶着回到家也氣壓低沉。
許母本就對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這下吵得更厲害。
許延舟自然也受到了殃及,仿佛西西弗斯的巨石壓在身上,連喘口氣都是奢望。
他想不通,許父許母如今的模樣,沒有半點恩愛的影子,當初是怎麼走到一起的?
他更想不通的是,自己發給司茵的消息,為什麼從未收到過回複。
【茵茵,我們可以見一面嗎?】
【有些事情我應該向你解釋清楚。】
【?】
要不是有發送成功的提示,許延舟都要以為自己被加入了黑名單。
打電話也是要麼關機,要麼無人接通。
至于去司家找人……算了吧。預想到可能會出現的場景,許延舟隻覺得抵觸。
抿了抿幹燥泛白的唇瓣,他熄滅手機屏幕,帶着幾本書走進了圖書館。
時隔三天後再次回到學校,周圍人看他的目光更奇怪了,想必也是聽說了許家現在的一團亂麻。
從萬衆矚目的天子驕子淪落到如今虎落平陽的姿态,許延舟心中難免生出幾分焦躁。
他忍耐着,努力沉下心查閱文獻,打算在今天把所有科目的論文都寫完,後面好去處理其他事情。
不過這個想法很快便破滅了。
即便再怎樣說服自己,他也無法真正的進入狀态。
隻在圖書館待了兩個小時,許延舟便再也坐不住,收拾好東西快步離開。
這還是這麼多年來的頭一遭。
臨到期末大部分學生都在拼命沖刺,學校路上沒有幾個人,顯得格外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