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曦抵達會議室時,遲暮已經在裡面坐了一會兒。
風衣搭在靠背上,他鎖着眉頭滿臉疲憊,看上去剛剛折返,風塵仆仆。
“哥。”遲曦喚他。
遲暮睜開眼:“坐。”
自從日出所規模擴張,遲曦很少有時間和他單獨相處。
更不提現在這樣,工作時間,會議室,居然隻有兄妹兩人。
遲曦問:“是工作上出什麼事了嗎?”
遲暮罕見地卡殼一會兒。
然後他摘下眼鏡,長呼一口氣:“也許算私事。你知道安祈高價求購梧桐山C區住所的事嗎?”
“安祈?梧桐山?”
“哼,當初我說梧桐山的房價會漲,一口氣買了幾套。那小子現在買房買到我頭上了,還點名要24号那棟。”
遲曦猛地僵住:“24号?那不就是銀燈旁邊……”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銀燈不止對安祈是個禁忌,對遲暮也是一樣諱莫如深。
但她剛剛結束和尹燈的對話,實在來不及反應,幾乎脫口而出。
這句話也的确引起了遲暮的變化。
遲暮原本還算輕松的表情一瞬間沉了下去,黑沉沉的眸子微擡,定格在遲曦身上。
片刻,他緩慢地強調:“銀燈已經死了。”
“……”遲曦抿了抿唇,“是。”
不知為何,明明是最後一個見過銀燈的人,遲暮卻非常堅定“銀燈已死”的論調。
所以哪怕沒有參加銀燈的葬禮,也沒有見到銀燈的親屬,遲曦都一度相信,可能銀燈真的不在人世,隻是點夢所出于輿情考慮沒有公開。
——可剛才尹燈才和她通完電話。
“我打算照市價賣給他,”遲暮說,“讓他死心也好。”
遲曦皺了皺眉。
一點不好。她還不知道尹燈現在住哪,萬一兩人就這樣成了鄰居可怎麼辦?
遲曦試着挑撥:“但銀燈都走三年了,他突然要買房子,是不是有點奇怪?”
“他說他打通了尹燈的電話。”遲暮的話裡有些嘲笑意味,“随便什麼理由,這兩年房價翻了倍,我沒理由放着錢不賺。”
“但是……”
但是這兩年求購那套房子的人不在少數,不也一直沒有賣嗎?
因為是特意和銀燈買成鄰居的房屋,對于遲暮,那本該有着非常特别的意義。
遲曦沒有說出這些話,隻是憂心忡忡地打量哥哥。
她覺得今天的遲暮有些奇怪。
他和以前一樣回避銀燈的話題,可又不曾徹底繞開,似乎很希望她明确地提及“銀燈”,給他如剛才一般強調“銀燈已經死了”的機會。
遲曦想了一會兒,決定試一試:“但是,哥哥你真的認為銀燈死了嗎?”
遲暮擦拭眼鏡的動作停下。
空氣好像都凝固了,兄妹之間的氛圍急轉直下。
就在遲曦懊悔自己冒險的時候,遲暮冰冷的話音響起:“你覺得他活着?”
“我……”
“四季廣場的Daybreak有一條會員卡的消費記錄,綁定的是尹燈的身份。那家分店的店長還說有人讓她帶話,‘尹先生向遲先生問好’。”
遲曦的後背起了一大片冷汗。
而遲暮緊緊盯着她:“昨天,你也在四季廣場負責Two Actresses的活動吧?”
遲曦的心髒随之高懸。
遲暮久處上位,于她亦兄亦父,這份壓迫感不言而喻。
但看遲暮的态度,完全不像期待尹燈回來的樣子。
她咬緊後槽牙,艱難地搖頭:“我在活動現場沒看到和銀燈有關的人。”
甚至心念電轉,遲曦又補充道,“……銀燈總是丢三落四,會員卡也許是被路人撿到。帶話肯定是惡作劇了,說不定撿到卡的就是銀燈的粉絲。我們都知道,銀燈粉很多相信陰謀論的,覺得是我們害了銀燈。”
這個解釋牽強到了極緻,邏輯四面漏風,遲曦自己都不信。
可遲暮的表情瞬間舒展,如釋重負:“沒錯,就是這樣,隻是粉絲的整蠱而已。至于安祈,我答應賣給他,但簽合同辦手續還得看我的方便,不是嗎?”
這回遲曦徹底确定,遲暮不希望尹燈回來。
安祈想借鄰居關系打探尹燈,一時半會兒也未必行得通。
結束尹燈的話題,遲暮臉上多了幾分笑意,看向遲曦的眼神也柔和不少。
他道:“淨說雜事去了,我找你來其實是為了星造所的事。”
“星造所?”
STARMAKER是有名的老牌事務所,實力雄厚,培養出不計其數的有名組合。
遲曦現在最喜歡的偶像江灼就在星造所旗下的Royal Star,簡稱“帝星”。
遲暮冷笑一聲:“江灼出事了。”
遲曦的眼睛驟然瞪大。
“那個蠢貨不知道抽什麼風,揍了帝星的經紀人,那個經紀人還是星造高層的親戚。本來星造就把他當棄子,這回更不考慮續約了,接下去好幾個舞台都給江灼分的邊角位,聽說連替補的新人都選好了。”
遲曦唰地站起來:“怎麼這樣?江灼進隊也才兩三年!要我說,幹脆我們接手江灼吧?”
遲暮斜她一眼:“你休想。”
遲曦“唔”地一聲,有些委屈:“江灼實力很強,我們為什麼不能雪中送炭?”
“我們是什麼慈善家嗎?帝星簽走江灼,就是為了對标季連殊,難道你看不懂?”
遲暮不耐煩地丢去一份文件,“全因為江灼,季連殊這兩年人氣持續走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咱們把他養廢了。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把江灼摁死,我可不想夜長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