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嘉遇好像沒耐心再等她慢慢糾結,随便拎了幾件在她身上比了下,叫她去試試合不合身。
就這樣幹脆利落地又解決了衣服問題,擰着大包小包,兩人從商場出來。
杜招娣望着窗外,看着車水馬龍的城市,忽想起昨日給生鮮超市老闆的承諾。
這裡的路看着像是昨天走過的,該是離火車站那邊不遠。
杜招娣于是扭頭看專心開車的男人,抿了抿幹裂的唇,才怯懦地開口:“哥、嘉遇哥,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去火車站附近的生鮮超市一趟?”
“啊?”阮嘉遇側眸,很快地瞄她一眼,“想吃魚了嗎?”
——他忽然想起了風水師那個吃齋九九八十一天的破災之法,雖然早餐那碗肉末豇豆已經算是破戒。但讓他煮魚?魚怎麼煮來着?
“不是。”杜招娣又舔舔唇,唇角扯出一個笑,“是我昨天去那裡工作了,答應了老闆今天還去,但我現在都沒去,我想去跟老闆道個歉。”
“……工作?”
阮嘉遇這才知道昨夜見到她時,那股快把出租車都淹了的魚腥味是怎麼來的了,眼皮不由自主一跳,更細節的東西他甚至不敢去想,但她說得有道理,人不可言而無信,于是越野在前面路口掉頭。
到了,阮嘉遇沒下車,怕他陪着,讓她難為情,也怕老闆為難她,于是搖下車窗盯着。
這便瞧她笑盈盈地和老闆說了幾句,老闆的态度也算和藹可親,末了,她微微躬身,算個禮數,又指了指車這邊,老闆的視線投過來,阮嘉遇颔首以示尊重。
這件事就此了結。
等杜招娣回到車上,阮嘉遇說:“聽風水師說,你的成績在你們班裡算好的,但偏遠山裡的教育肯定和城裡不同,我說這話不是要歧視什麼,隻是就事論事,還有半學期就要中考了,你得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别想着打工掙錢,家裡還不至于窮困潦倒到需要你來反哺。”
杜招娣目視前方,悄悄地好像成了一具雕塑。
阮嘉遇瞧她半晌沒反應,擡指敲了敲方向盤,輕咳一聲,這才聽見她遲鈍地應了個“好”字。
奔馳又掉頭,直奔醫院去。
杜招娣這才知道,他在商場忽然變得沒有耐心的原因。
凍瘡這種東西沒有特效藥,隻能靠養,養尊處優的“養”,不過醫生瞧了她的這雙手也直蹙眉頭,揚眉開始數落“監護人”:“怎麼爛成這樣才想着給孩子治一治啊?”
阮嘉遇悶着,沒做聲。
醫生開藥,單子打了一串,又說:“平時别再碰涼水了,保持溫暖,但要避免突然接觸高溫,長凍瘡的地方多按摩,促進血液循環,膏藥要堅持按時擦。”
杜招娣仔仔細細記住。
阮嘉遇拿着藥單去取藥,轉個背的功夫,亦步亦趨跟在身後的小姑娘不見了。
他下意識摸出手機,這才又想起,那丫頭沒手機。
一頓好找,最後是杜招娣把他先看見了,跟了一路,一直叫着“哥”,那聲音細弱似蚊吟,偏他一直大步往前邁,一次沒回過頭,讓杜招娣更是忐忑和驚慌,那蚊吟越來越小,最後徹底被人潮喧嚣掩蓋。
直到小姑娘追上來,伸手拽住了他的衣擺。
被這輕輕一扯,阮嘉遇停下腳步,回過頭,杜招娣立刻撤回了手,藏回身後。
阮嘉遇說不清楚自己是個什麼心情,隻有起伏不定的胸腔昭示着一種似是而非的焦急和憤怒。
——沒錢、瘦弱,又膽小懦弱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若是把她弄丢了……
他咽了咽嗓,手一擡,無從發洩的情緒在手掌積蓄力量,“啪”的一聲巨響,砸在自己的額頭上。
杜招娣吓一跳,像小烏龜縮了縮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