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嫉妒,但更多的是痛快。
嘉甯每次挨打,都幻想,掰着父親繼母的腦袋,讓他們去吃屎,那兩個小畜生也不例外,統統滾進糞坑吃個爽,但想法歸想法,她幹不出這種事。
她不敢奢望,幹了這種事後,有人能站出來為她擋住拳打腳踢、澀耳謾罵,所以她也不敢幹這種事。
結果……
嘉甯想着,“哈哈”笑了兩聲。
山裡孩子不比城裡孩子,整天灰頭土面、操勞生計哪有時間去研究那些花裡胡哨的,女生像男生那樣活,卻又因為不是男生,所以得不到平等對待,山裡日子改善後,她的同桌楊霆宇轉學去了棠城,呆不慣,鬧着要回來,被爹媽胖揍一頓。
他說:“是真呆不慣啊!班裡男生不比學習,比誰的鞋貴,比誰的遊戲打得好,還比誰的幾把大,女生都是綠茶,指揮我打掃衛生搬水搬書時,就霆宇霆宇的叫,不需要我了,我就成了鄉巴佬,姓楊的,有時甚至喊我‘喂’,我真是受不了!”
嘉甯聽到幾把兩字時,就紅了臉頰,她無法感同身受,甚至不理解什麼是綠茶。
直到她來了魁城,所以現在,是真的痛快啊!也不知道那污水是個什麼味道?
她承認自己确實是太過分了,所以林老師提議雙方互相道歉時,她沒有反對,但現在,事情鬧得那麼僵,她以後被孤立、被讨厭,亦或嚴重一些,被霸/淩都不奇怪。
也無所謂了,因為……因為什麼?
嘉甯心裡突然悶悶地疼了下,這時,門被咚咚叩響兩聲。
挺輕的,她以為自己神思恍惚出現了幻聽,直到敲門聲響了第二遍。
嘉甯起身開門。
“沒吵你睡覺吧?”阮嘉遇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湯站在門口。
嘉甯搖搖頭,說還沒有睡。
他把碗遞給她,說了句“不燙了”,然後又說:“把這個喝了,然後涮涮口再睡覺。”
嘉甯接過來,瞅一眼,什麼也沒問,就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特别甜,入喉微有些辣——是紅糖姜水。
“碗給我。”阮嘉遇又伸出手,“将就一下,效果應該差不多,這個時間外面買不到紅糖,我去藥店買的速沖的。”
嘉甯愣愣眨眼,好像知道剛才客廳沒人是什麼原因了,她奇怪道:“為什麼要喝紅糖水?”
這次換阮嘉遇愣住,盯她一眼,眼珠往下移:“你不是……不舒服嗎?”
嘉甯秒懂,臉刹時發燙。
阮嘉遇畢竟三十來歲,懂她的羞赧,輕飄笑過揭過,說:“這隻能緩解,不能根治,你休息吧,夜裡如果難受,就跟我說。”
嘉甯點頭。
她的痛經是陣發性的,時強時弱,下午那陣就疼得受不了,所以吃了止疼藥,到晚自習下課,藥效減退,又開始疼,但剛才那會兒,大概是回了安穩空間,洗過熱水澡,渾身香噴噴的,心情好,身體就好,便沒有了疼痛感覺。
涮過口,嘉甯鑽進被窩,想起剛才的紅糖水,那股甜味仍在口中回蕩,再想起阮嘉遇那雙漆黑明亮,又溫柔如水的眼睛,她閉上眼,說不出自己是種什麼心情,隻是唇角失去控制,微微往上一勾。
很慶幸,慶幸自己不用逃。
這份快樂持續到早晨6點,嘉甯疼醒了,醒來時,額上全是汗,她弓着身軀,盡量把自己縮小,兩隻手死死摁着小腹。
是這一個多月來的安穩生活讓她變得嬌氣了還是怎樣?嘉甯覺得自己過去并沒有疼得這樣厲害,她舍不得花錢買止疼藥,向來是能忍則忍,有時候楊霆宇看不下去,就把家裡的藥偷出來。
兩人翻翻看有沒有能用上的,隻要藥效裡寫了鎮定、止疼之類,也不管它治哪裡的疼,不管它有沒有過期,就死馬當活馬醫地胡亂吃下去。
捱到7點,門外傳來聲響,又一會兒,嘉甯聽見大門被關上,不重,但因為是防盜門,那個聲音就輕不了。
她又短暫地暈睡過去,然後聽見,房間門被敲響。
敲了應該不止一次。
阮嘉遇在門外喊她:“嘉甯,你起了嗎?”
嘉甯蜷縮在床,聞聲微微一動,應了聲,她疼得受不了,此時氣若遊絲,應的那聲細若蚊吟,她強忍疼痛撐起來,咳了聲,才提高了嗓音:“起了。”
門外靜了片刻,阮嘉遇的聲音隔牆響起,顯得有些悶:“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嘉甯咬唇,暗歎他怎會如此敏銳,是疼的,也是異樣情緒湧上心頭,眼淚驟然滾落,她坐着,抱住自己的腿和膝蓋,小聲說:“沒有。”
阮嘉遇再次敲門:“你開門。”
嘉甯又回:“我還沒穿衣服,你不上班嗎?你走吧,我能照顧自己。”
“你聲音聽着就不對勁。”阮嘉遇沉了聲音,“聽話點。”
嘉甯隻好掀被下床,勉強把身體拉直,在開門前,先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對着那張憔悴人臉,把幹燥又慘白的唇抿得濕潤,又撥了撥散在額前的發。
門打開,嘉甯擡起頭,對上阮嘉遇沉肅陰暗的臉。
他眉棱皺着,低頭看她:“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不舒服就叫醒我?”
嘉甯沒說話,低下了頭。
這便看見他手裡提的早餐,精緻的塑料袋裡放了牛奶和面包,雞蛋則是單獨裝在另一個透明塑料袋裡。
頭頂,阮嘉遇輕輕歎氣,轉身去撈外套:“換衣服,去醫院。”
嘉甯忙說:“不用去醫院,這是正常的。”
阮嘉遇猛地回頭,瞪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