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劣骨血>
嘉甯晚自習放學回家,行至樓下,聽見結伴遛狗的鄰居聊天。
“這年頭怎麼還有入室盜竊啊?”
“據說做得沒有一點痕迹,不像是外人幹的……”
“可别瞎嘀咕,警察調監控,不是發現有盲區嗎?要我說,咱小區這些基礎設施是好多年沒大修過了,現在快遞、外賣,各種各樣的人進進出出的……”
“你家被偷了嗎?”
“現在都不在家裡放現金了,哪有東西被偷!”
“金啊玉啊這些……”
“沒丢,物業提醒大家檢查,都沒人丢。”
“所以難說……”
盛夏晚風偶爾很有勁兒,像莽撞的毛頭小夥,熱浪中裹挾一股酸汗味,悶得叫人眩暈、窒息和心悸,嘉甯每個毛孔都被堵着,卻又在往外滲油滲汗,煩躁、焦灼,不止為即将到來的考試。
她從兩人兩狗身邊經過,目光直直盯着地面,不自覺地把頭垂得很低。
門開,冷空氣撲過來,過于鮮明的反差,讓她背脊一寒。
眼前,燈火通明。
印象中,家裡從沒這樣敞亮過。
阮嘉遇坐在沙發上,聞聲擡頭看過來:“回來啦?”
“嗯。”嘉甯脫鞋進來,輕合上門,習慣性地上鎖,“怎麼把燈開得這麼亮?”
“剛把警察送走。”
嘉甯腳步一頓,但她已經走到開關處,便擡起手,若無其事地摁掉幾盞。
室内光線陡然暗沉,阮嘉遇所在之處陷入一片渾濁,從電視屏幕投射出的光芒,在他的臉龐映出斑斓的光影——他頭頂的射燈被她誤關了,他眯了眯雙眼,倒也不在意。
嘉甯問:“還看電視嗎?”
“壓根就沒看,隻是開着聽個響。”阮嘉遇拿起遙控器,把電視摁掉。
客廳忽然安靜下來,嘉甯又問:“警察來做什麼?”
“家裡丢了東西,周阿姨過來找了一整天,沒找到,情急之下報了警。”阮嘉遇轉了轉脖子,又揉了揉後頸,再次看過來,“你也回房間檢查一下,看有沒有丢東西。”
“好。”嘉甯應了,抱着書包往卧室走,轉念一想,又回頭,“是丢了很重要的東西嗎?”
“周阿姨買了隻金手镯,結果放這兒忘了帶走,我給她鎖書房抽屜裡保管着,不見了。”
嘉甯眼睫一顫,張了張嘴。
“你有看見嗎?”
嘉甯咽咽嗓:“……沒有。”
“别管了,早點洗漱睡覺去。”
嘉甯“嗯”了聲,卻沒挪步:“你也丢東西了嗎?”
“丢了。”阮嘉遇說着,又停頓一下,“我那些都是沒用的東西,丢就丢了無所謂。”
嘉甯眨了下眼。
“快去休息了。”他撩開衣袖,看了眼時間,“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晚?”
“臨放學問了老師一道數學題,總得講完再走。”
“今晚别看書了,早點洗漱。”阮嘉遇又催了一遍。
嘉甯擰開門把手,進房間。
上鎖,找了睡衣去浴室,提線木偶一般運作。
這個澡洗了很久,門關着,窗隻隙出條縫,燈光闌珊的城市夜色,變成窄窄的一條。
霧氣不斷上浮,還有潮熱的水汽,嘉甯仰起頭,任由熱水兜頭灑下。
洗吧,再洗洗吧,把全身上下每個毛孔都用力沖刷。
可是,這樣就洗得幹淨嗎?
從此,欺騙他的人,又多了一個。
卑劣的骨血,不管怎樣僞裝,都逃不過卑劣的宿命。
眼淚混着熱水滾下,嘉甯在洶湧澎湃的情緒中掙紮……
洗完澡,嘉甯調整情緒走出卧室,怕他發現端倪,她站在陰暗處:“哥,我檢查了,丢了一支鋼筆和一條項鍊。”
阮嘉遇放下手機:“鋼筆和項鍊?”
“你和宋時清送我的生日禮物。”
阮嘉遇目光一頓,皺眉問:“原本放哪裡的?”
“床頭櫃。”
“鋼筆我重新給你買一支,項鍊……重要嗎?”
嘉甯垂眸,聲音輕飄:“……還好吧。”
“沒見你帶過。”
“平時都在學校,用不上那種貴重物品,而且太精緻了,我不喜歡。”
阮嘉遇不由一笑,舒展眉棱:“稀奇了,精緻的不喜歡,反而喜歡粗糙的?”
“不可以?”
阮嘉遇收回視線,聲音又變溫沉:“早點休息了。”
“嗯。”嘉甯應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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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前,班裡改上自習,落針可聞的環境下,嘉甯蹙着眉,做一套英語閱讀理解。
方錦程拿筆頭戳了下她的胳膊:“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