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何沒能見到哪吒口中奄奄一息的李靖,這是哪吒的家事,在哪吒和殷素知交代後就随他去往了乾元山。
太乙似乎給了哪吒傳送的法器,從陳塘關到山上洞府不過恍然片刻。
金光洞洞前的小童識得哪吒,卻不認得沈何,本欲将沈何攔在洞外,對上哪吒瞥來的目光,又默默把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罷了罷了,隻管叫真人管這混祖宗吧。
金光洞中,太乙真人正坐于石台上打坐,一聽步聲,手中拂塵微動,旋着飓風直朝來者面門而去。
哪吒擋身将沈何護在身後,被那拂塵打了一下左肩,吃痛出聲。
“哪吒!”
沈何連忙攙住他的手臂,面上憂色未散,卻被他反握住手指,安撫似地撫了撫。
方才那拂塵并非是沖着沈何去的,可沖着哪吒反倒更令人匪夷所思。沈何來不及細想,就聽洞内傳來一個聲音——
“逆徒,還不進來!”
來都來了,此時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沈何扶着身邊人的手臂,硬着頭皮走進洞中。
一個頭發花白,清瘦慈祥的老者盤腿坐在洞内,他口中默念了什麼,落在洞口的拂塵便得到召令似的回到了他手中。
沈何下意識拉着哪吒後退一步。
太乙真人有所察覺地看向他,卻很快撇過眼,轉而對哪吒喝道:“你可知罪?”
哪吒扯了扯唇,“我何罪之有?”
“還敢跟老夫裝糊塗?!”太乙氣得吹胡子瞪眼,拂塵險些怼到哪吒鼻上,“你收買旁人謀害你親父,按律法合該砍了你的頭!”
哪吒:“那砍了就是,我早也不稀罕這肉//身。”
他身上流着李靖的血,單是想想就足夠讓他惡心想吐了。
“你!”
太乙險些七竅生煙,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忽地拂塵調了個方向,哪吒一把将身邊的少年拉到身後。
“他是我至交好友,陪我一同來尋藥草的,你有什麼沖我來。”
太乙:“……”
“為師有要事問你,你…你叫你這小友先回避。”
哪吒不為所動,“他不是外人,有什麼事你直接問。”
……這死小子。
太乙努力維持的仙風道骨幾乎要被哪吒激得潰不成軍。半晌他才抖着胡子開口,“那我問你,你如何得知石矶的身世,又是如何得到的什麼女娲石去哄騙她殺李靖?”
哪吒沉默兩瞬,有些玩味道,“她不是沒殺麼?”
不僅沒殺,還找上了太乙陳情訴狀。
“你且莫管,”太乙道,“将我問你的從實招來。”
“我可沒騙她。”哪吒依舊沒什麼表情,既不惱怒也不憤恨,“那塊石頭的确能增進她的功力。”
他頓了頓,補上了一句,“隻要殺了李靖。”
“就算李靖對你多有嚴厲訓斥,可他到底是你的生身父親。”他直說出來,太乙反而生不起氣,無奈歎道,“你若殺了他,世道如何容你?”
“世道容不容是世道的事,我隻合我自己心意。”哪吒滿不在乎,他做的不合世道的事還少麼,“即便我再謹小慎微,容不下我的人總能挑出錯處。”
太乙張嘴又閉,最後隻化作一聲濃濃的歎息。
“我倒是想殺他,可惜天道不允。”哪吒道,“既然我殺不了,總要試試旁人能不能。”
他所說的天道不允,是他對李靖生有殺心時,總有無形的力量阻撓他奪李靖之命脈。
前世他肉//身重塑後要殺李靖,又被燃燈道人的玲珑寶塔制住,直到封神赴任,李靖也肉//身尚在,甚至被封為托塔天王,掌統天兵。
哪吒想,未免太便宜他了。
太乙哪能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良久歎道:“人人皆有命數,破不得、壞不得。”
閻王手中的生死簿,早在人一出生時就寫好定下了,凡間衆人如何能左右呢?
“什麼命數。”哪吒竟笑了笑,“倘若我燒了後山所有的倪藍花,李靖還有命活麼?”
倪藍隻開在乾元山四周,李靖雖未被石矶所傷,卻不知招惹了什麼妖怪魔物,回到陳塘關時幾乎全身潰爛,氣若遊絲。
如果太乙沒有及時去給他服下續命丹,恐怕李靖已經一命歸西了。
太乙隻被他一句話惱得頭暈眼花,“你要燒後山,是要毀了為師的洞府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