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缺了齒的刀怎麼可能一擊砍斷人的脖子,形狀詭異的砍刀不斷揚起又落下,噴出的鮮血瞬間染紅了那人身下的塑料碎片,他身上原本就微弱的起伏終于徹底消失了。
什……什麼?!
強烈的惡心沖上賈思年的喉嚨,她感覺這幾天吃過的東西都要順着旅行車上的馬桶從她嘴裡吐出來。
瘋了,全都瘋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幾個人繼續在那人的四肢處揮刀,一刀刀仿佛砍在了她自己的身上,她痛苦地蹲在地上,那些血液好像是從她的心髒裡流到了肮髒混亂的垃圾場上。
那些人搶奪着他們的戰利品,把那些裹着破布還流着血的肉塊迅速裝進了自己的口袋。
賈思年顫抖地蹲在地上,她環抱着自己的肩膀,她感覺自己的心髒好像在失血。
她又一次感受到了虛弱。
……怎麼……怎麼會這樣?
身後突然傳來尖叫,接連而來的是嘔吐的聲音,她猛地回頭,看見安娜痛苦地趴在垃圾桶上。
賈思年立刻息掉了屏幕。
賈思年的胃裡一陣劇烈的翻江倒海,她再也忍不住,起身奔向了旅行車的衛生間。
……
賈思年從洗手間走了出來,擡頭看見屏幕上又一次被調出了垃圾場上的那攤血迹。
屏幕上是垃圾場的遠景,紅色的鮮血侵染了周圍的碎片,遠遠地看上去,像一朵紅色的花。
安娜跪坐在地上,雙手相握在胸口,賈思年能聽見她嘴裡好像在喃喃地說些什麼。
她的語調好像一首古老的歌,随着風沙在空中拂過,賈思年覺得自己好像也變成了一粒沙,掠過荒蕪的沙丘和破敗不堪的建築,落在了垃圾場上的血泊中。
安娜在哭,她的眼淚在為那人祈禱。
林奈的金屬球靠在安娜身邊,望着那攤血迹一言不發。
賈思年聽說過這種事,地下社區偶爾也會有忽然消失的孤兒,但刀子沒落在自己面前,賈思年就當看不見。她一直認為,想要在末世好好活下去,就不能管得太寬,因為她對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無能為力的。她承認當初接下這個委托确實是因為自己收到聯絡之後越想越氣,一時動了恻隐之心,但她從沒想過自己真能改變什麼。
難道依靠自欺欺人的“神迹”,索羅甘沙漠貧瘠的南方就真的能跟整個科斯塔聯盟對抗嗎?
理智告訴她當然不可能,可是就在剛才,一個裹着破布生活在地表垃圾場上的人,隻是為了跑出來搶點垃圾,竟在她面前被人活生生地大卸八塊,變成肉塊被分而食之。
最後在垃圾場上留下他存在過的唯一證據,一朵血色的花。
人們怎麼會落到如此地步?
賈思年的雙拳緊握,指甲嵌到了防護手套的纖維裡,但她卻感受不到手掌的疼痛。
她望着車頂的攝像頭,嘔吐之後的脫水讓她嘴唇蒼白,但眼神卻像尋獵的鷹,她試圖張了張嘴,“你說得對,伊芙。”
“這事我算是脫不了幹系了。”
伊芙沒有回答,隻是默默地向西邊的沙丘進發,很快,屏幕上的垃圾場消失了,隻剩下漫天的黃沙。
旅行車在垃圾場的西邊停下,靜靜地等待夜幕降臨。
從午後到入夜,旅行車裡安靜如雞,賈思年看着外面一片漆黑,看了一眼手環上的時間,現在是晚上十點,伊芙的補給預計在夜裡一點左右到達。
賈思年的肚子忽然咕咕叫了一聲,打破了過分的安靜,她們午飯和晚飯都沒有吃。
“安娜,你要吃東西嗎?”她轉頭看見安娜整個人蒙在被子底下,在床上好像一個小小的山包。
安娜沒有回應。
“飯還是要吃的啊。”賈思年自言自語着起身,從架子上拿出了兩包速熱食品,很快,熱氣騰騰,賈思年開始悶頭扒飯。
“多少吃一點吧,安娜,人是鐵飯是鋼。”賈思年含糊不清地說道。
安娜從被子裡探出頭來,聞到了速食米飯的香味,她撇了撇嘴,從被子裡爬了出來。
這就對了嘛。賈思年把餐具遞給她。
活人還是得繼續活着啊。
賈思年雙手托着臉,看着安娜一點一點地吃完碗裡的食物,她從口袋裡摸出了一顆糖,放在了安娜面前的桌子上。
賈思年站起身,好像忽然聽到一陣細碎的聲音,起初她并沒有在意,以為是沙子打在旅行車表面的響聲,過了一會兒,聲音變得越來越清晰,突然,車内響起了警報,屏幕上顯示旅行車右後方的履帶有異常。
賈思年立刻打開車子周圍的攝像頭,四周漆黑一片,但車外的聲響卻愈發規律了起來。
“嗒、嗒、嗒……”
别吓我啊,怎麼回事啊?
賈思年打開了熱成像,看到右後側的履帶旁邊,赫然一團黃綠色的輪廓。
這又是什麼鬼啊!
賈思年強裝鎮定地戴上面罩,從車子内壁上取下了消防斧别在身上。
“你們在車裡等着,我下去看看是個什麼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