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讓他照顧好她們。
“安娜!快醒醒!”
安娜迷茫地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賈沒聲音了,我要去找她!”說着,金屬球向着沙塵和火海飛去。
林奈的金屬球沒配什麼高端的傳感器,因為按理來說他根本不需要,可是此時此刻,他恨賈思年沒有給他安裝生命探測儀,他甚至還想要一個随身的滅火器。
是的,他恨賈思年,恨她接什麼委托從來不跟他商量,做什麼決定也從來不讓他參與。她本可以讓他配合伊芙來開車的,她給他買了上載人的雲端備份,就算金屬球毀了,他也隻會失掉這幾天的記憶。可是賈思年的計劃裡從來不考慮他,她總是一個人就想着救所有人,他明明能幫她,可她偏偏從不向他求助。
他覺得自己就像她養在上載世界的一條狗,相處時的快樂是真的,可有可無也是真的。
可如果這般無所謂,為什麼還要把他留在書房裡?明明白天那麼辛苦,為什麼夜晚還要為他改裝金屬球?如果做事總是這麼不要命,為什麼還要在身邊留下這麼多回憶和羁絆?
林奈好像看見賈思年在得意地嬉皮笑臉。
金屬球薄如蟬翼的翅膀艱難地對抗着沙塵,林奈的視野裡伸手不見五指,他在語音裡不斷地叫着賈的名字。沒有回應,沒有任何回應,他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
萬裡無雲的藍天上,有海鳥飛過,留下悠揚的叫聲,鼻腔裡傳來潮濕的鹹味,賈思年意識到自己正躺在海邊。她試圖坐起來,卻發現自己整個人都被沙子埋了起來,隻露出了一個頭來。
忽然,她感到一陣陰涼,她艱難地轉過頭去,看見一個撐着黑傘的中年女人。她的臉消瘦而蒼白,漆黑的長發從頭頂一直流到腳踝,鋪在一身純黑的衣裙上,她好像一縷墨迹。
賈思年覺得這人很奇怪,但是又說不上哪裡有點熟悉,她掙紮着想從沙子裡坐起來,但是埋在沙子裡的身體卻紋絲不動。
“天氣不錯哈。”賈思年隻好尴尬地笑笑。
黑色的女人沒有回答,她把傘插在了賈思年旁邊的沙灘上,然後在她身邊蹲了下來。
賈思年看到了她的眼睛,她的眼底好像蒙了一層霧,她呆滞地看着前方,好像魂魄已經抽離了軀殼。
“年年,你小的時候,我們一起來過這裡。”那女人忽然開口說話,她聲音枯槁,聽起來像位耄耋之年的老人。
“你喜歡大海,那次我們玩得很開心,後來你經常要我帶你去海邊,可我那時候實在是太忙了。”
“年年,你還記得嗎?”
賈思年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她在想對方是不是認錯人了,雖然她叫賈思年,但是從來沒有人叫過她“年年”,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壓根不認識這個女人。
賈思年費力地轉頭,剛想開口,卻看到女人空洞的眼睛和眼角的皺紋,她的眉宇淡淡地聚在一起,賈思年忽然覺得悲傷。
……年年大概是她的孩子吧。
“我記得!”她笑嘻嘻地回答。
女人好像忽然愣住了,她跌坐在地上,魂魄好像重新進入了她的軀殼,她不可思議地看着賈思年。賈思年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慌忙解釋道,“我看您太傷心……”
女人卻忽然伏在賈思年身上痛哭了起來。
“年年!是媽媽不好,我不該留你一個人,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诶?……不是不是,沒有的事……您别這樣,我不是……”賈思年慶幸自己的手腳被沙子埋了起來,不然她現在一定也不知道把它們往哪兒擱。
女人擡起臉看着她,賈思年驚訝地發現那張臉變成了一個年輕女人,年輕女人的眼角還帶着淚痕,卻微笑地對她說,“阿謹,你還記得我嗎?”
賈思年驟然瞪大了眼睛,她忽然想起這張臉為什麼那麼熟悉了,她怎麼會忘記了呢?她怎麼能忘記了呢?
“……媽媽?是你嗎?”賈思年遲疑地問道。
女人的眉間舒展了,微笑着對她點點頭。
“發生了什麼?你去哪了?”賈思年急切地問道。
賈思年忽然聽到遠方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
“有人在找你,年年。”女人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你該回去了。”
身體周圍的沙子突然開始向上翻湧,賈思年在沙灘上好像要陷入地底,她驚恐地想要揮動四肢逃離陷落,可身體好像根本不聽使喚,依舊一動不動,她絕望地看着她身邊的女人,她沖着賈思年微笑地揮了揮手。
“再見。”她的口型好像在說。
賈思年深陷黑暗,感到窒息,她拼命地掙紮,忽然看到眼前一片紅色,她大口喘着粗氣,發現自己正躺在沙子裡,耳邊是林奈在不斷地喊她的名字,遠處是旅行車被炸毀的火光。
腿上傳來一陣劇痛,賈思年疼得呲牙咧嘴。
“别叫啦别叫啦,我在旅行車行駛方向的西邊,這邊有個斜坡,我大概是滾到下面來了。”她聲音沙啞,覺得口幹舌燥,她舔了舔嘴唇,卻嘗到血的味道,原來是鼻子在流血。
“賈!你還活着!”金屬球的聲音好像喜極而泣。
“我好像不小心睡着了。”
“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好像是……有。”
不一會兒,賈思年就借着火光看到金屬球正在向她飛來。
金屬球的電子眉毛擠在了一起,伸出兩條長長的手臂,費勁地把她從沙子裡拖了出來。
林奈看着她腿上的傷口,眉毛幾乎擰成了一個“x”,他回頭看了一眼被炸掉一大半的旅行車,“你在這裡等我。”
金屬球朝着火海飛去。
“哎!小心二次爆炸。”賈思年在語音裡說道。
“不要你管。”林奈回答。
“我好心提醒你,你兇我幹嘛。”
“不聽你的,你閉嘴。”
金屬球頂着高溫警告,飛進了火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