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巧,我也有事想跟你商量一下,”安娜坐回了沙地上,“賈的狀況很不好,她總是逞強,我們不能全聽她的。”
“我也是這個意思,她的傷口暴露太久了,又沒有什麼有效的治療,一直拖下去不是辦法。”
“好,那就林奈先生來決定吧。”安娜點點頭。
二人回到沙坑,發現萊拉也已經醒了,可賈思年還在睡着,安娜隐隐覺得不好,她拉起賈思年的胳膊,看她防護服袖子上的健康監測面闆,發現她的體溫異常,正在低燒。
安娜打開手環照明,輕輕拍了拍賈思年的身體,“賈?醒醒,你還好嗎?”
賈思年隻是皺了皺眉,并沒有睜開眼睛。
安娜看着她失血的小麥色皮膚,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擔憂,“賈在低燒,林奈先生,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安娜和萊拉一齊看着他,金屬球的眉毛又一次豎了起來,林奈本以為自己一向把賈的安危放在絕對的第一位,現在卻忽然猶豫了。他忽然發現其實自己也希望伊芙能派來救援帶他們離開,廢墟上的轟炸和垃圾場上的血腥場面,林奈樁樁件件都看在眼裡,雖然希望渺茫,但他仍然希望抵抗軍能赢,能給這些白白死掉的人一個交代。
“林奈先生?”
安娜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林奈看着賈思年蒼白的嘴唇和輕蹙的眉眼,“再等等,如果她開始高燒,我立刻發信号求救。”
安娜的心裡此刻也十分糾結,她完全理解林奈的決定,如果現在求救,所有的努力立刻前功盡棄,那賈受的那些痛苦又算什麼?她點了點頭,把賈的手臂攤開在沙地上,方便時刻觀察她的體溫。
林奈和萊拉出發去了沙丘的另一面,他們繼續守在當初和伊芙約定好的地點等待救援,安娜在狹小的沙坑裡蜷縮了起來,她看了看賈思年健康面闆上的體溫,又看了看她的臉。
安娜突然覺得想哭,她一路上都強忍着讓自己不要落淚,因為她相信賈,相信她總是有辦法,一定可以化險為夷,可現在賈思年倒下了,她又應該去相信誰呢?
淚水終于從她的臉上滑落,她隔着面罩沒辦法擦眼淚,隻能任由其在她臉上風幹。
忽然,賈思年攤開的手臂好像動了一下,安娜以為自己眼花了,她眨了眨眼睛,握住了賈思年的手。
賈思年的眉眼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安娜的臉上還挂着淚痕,這會兒又高興地喊了出來。
“你怎麼哭了?”賈思年借着健康監控面闆的微光看到了安娜臉上的淚痕,她似乎想安慰安娜幾句,但聲音聽起來很虛弱。
“我沒事,賈,你還好嗎?”安娜搖搖頭。
“我也沒事,别哭,”賈思年似乎注意到了身邊隻有安娜一人,“他們去哪了?”
“沙暴已經停了,林奈先生怕伊芙派來的救援找不到我們,就和萊拉去前面等着了。”
“好。”賈思年的眼皮似乎有些支撐不住,“我有點累,再睡一會兒。”
安娜看着賈思年監控面闆上升高的體溫,又一次哭了出來,“賈,我們回家吧,不要再等伊芙小姐了!”
“别急,再等等……”賈思年的聲音弱了下來,又一次昏睡了過去。
“林奈先生!求救吧,賈看起來很不好。”
“……好。”
沙丘的另一端,林奈聽見了她們在語音裡的對話,現在應該怎麼辦?如果現在求救,等待大家的又是什麼?為了活命,他們隻能說自己被綁架了,對一切毫不知情,隻要他們一口咬定,抵抗軍就會被認定挾持了他們,那麼是不是又成為了阿爾弗雷德政府開戰的理由?南邊的人們又該何去何從?
可是賈聽起來要支撐不住了,他又想起了無數個在金港醒來的午後,他的腦袋裡忽然浮現出了一個畫面,是那個女孩正在沉入深海,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副本裡發生的片段,賈思年昏倒在地,他想要她帶他回家,可他什麼也做不了。
這樣的事情絕不能再次發生。
林奈向科斯塔聯盟發送了求救信号。
忽然,萊拉在語音裡大喊,“林奈先生!你快看前面是什麼!”
林奈朝着萊拉手指的方向望去,兩團發光的圓點正在向他們靠近,一輛車正在沙漠裡向着他們的方向疾馳。
啊?求救這麼立竿見影嗎?林奈的大腦一時短路,他來不及多想,立刻把金屬球頭頂的燈光開啟了閃爍模式。
一輛小型旅行車很快在他們面前停下,外層車門開啟,似乎在對他們發出邀請。
林奈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求救信号并沒有被答複,這更不可能是科斯塔聯盟的神兵天降,他關閉了求救信号的持續發送,“萊拉,我們上去看看。”
金屬球和萊拉一起進入了旅行車的隔離間,外側車門關閉,隔離間開始迅速過濾換氣,面前的紅色燈光變成了綠色,内側車門無聲地開啟。
林奈在心裡默默地屏住呼吸,進入了旅行車内。
車内沒有開燈,四周一片昏暗,裡面的空間遠比不上他們來時的那輛寬敞,而且幾乎在所有能擺放的空間裡都整整齊齊地碼上了箱子,隻留下一條狹小的過道。林奈不知道這些箱子是做什麼的,他左右環視,逆着光看見車頭的駕駛區站着一個環抱着雙臂的人影。
那人伸手打開了車内的燈,林奈看見了她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和灰色的眼睛。
“……居然是你?”金屬球綠色的瞳孔放大,林奈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