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個以往就聽過的評價，極晝這次沒有反駁。她不是木偶，她也嘗試自己疏導那些不斷滋生的陰暗的情緒。但越來越多的稻草壓在她的身上，令她說不出反駁的話語。

桃園冷靜下來後，她又握住極晝的手，已經沒有剛剛那樣溫暖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晚風吹冷了。她盯着極晝的眼睛，肯定的說。

“極晝，病的不是你，是這個世界。”

極晝搖了搖頭，“不管願不願意，我們都活在這個世界裡，世界是客觀存在的，它怎麼會生病。我們兩個在這個世界，或許暫時不會為死亡擔心，也沒有流落為流民。我用小生命填滿了我的屋子，但是，我卻還是找不到繼續這樣生活的意義。”

極晝一開口便有點停不下來，這些她已經積攢了不知多久的心底話，從來都沒講給人聽。即使說了，對方恐怕也隻會覺得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極晝眼神飄向了窗外的噴泉，音樂已經響起。

飛揚的水花下，零星幾個人就站在那兒，看着水柱湧出，又落下。聽着音樂看水花飛濺，這就是迪勒裡玩家們少有的獲得短暫甯靜的場所。沒有積分和遊戲，沒有未知的隊友，也沒有排名，也沒有死亡……

“我們明知道這個世界是虛假的，可卻被迫在這個世界裡掙紮。”她看向遠方的星空，那美麗的、迷人的星空不過是一層幕布，萬年不變。群星永不會落幕，正如太陽永不會升起那樣。

聽着極晝的話，桃園陷入了沉默。或許，從最開始，她就應該預見到這一幕。極晝是一個善良的人，這在這樣的世界中很悲哀。她同時又是一個擁有力量的善良的人，這更為悲劇埋下了伏筆。她所見的不公，她能為之伸張正義；她所遇的惡徒，她能保護他人不受其損害。可她的力量終歸有上限，而她亦不是神明，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她流血也會痛，受傷也可能會走向死亡。

短暫是十個維度分鐘很快就要過去了。水花落下後就不再揚起，音樂也悄然止息。水幕落下，露出了不遠處一面亮瑩瑩的屏幕，上面密密麻麻排列着名字。

“從這裡看天梯榜剛剛好，你選的位置真不錯。”斬紅塵眼神飛快浏覽，尋找自己的位置。“我記得上次看，我是在第二百九——找到了！你竟然排名這麼高？”他有點驚訝的看了眼坐在自己旁邊的春宮夜。

這是他頭一次和春宮夜合作，也不知道組織看上了春宮夜什麼。不過，對方上一周還沒在榜上，今天竟然已經出現在了第二百九十四位，正好把他給往後擠了一位，這會兒他正吊在三百名的邊緣，馬上就要跌出去了。

看完了排名，斬紅塵也不想逗留了，他收攏了一下桌上的道具，再次确認了一邊，“這幾樣道具你都不要，換成積分是吧？”

見春宮夜沒理他，他也不會去上趕着自找沒趣，他把桌面上的東西收進了系統背包，消失在天台的邊緣。

春宮夜看了一眼天梯榜上空着的榜首位置，也收了東西，走進了夜色中。

“你說，那個傳說是真的麼？”桃園順着極晝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那張列出了積分排名前三百的榜單，她輕聲問。她隻是個平平無奇的心靈按摩師，沒辦法解決極晝最根源的那個問題。但她或許，可以先幫對方找到活着的意義……

“你說那個出現在積分榜首位置的人，将能實現一個願望？”極晝閉上了眼，長時間注視那亮瑩瑩的屏幕讓她的眼睛有點酸痛。“還是那個，能回到現實世界的？”

“如果是前者，為什麼這麼多年從沒有人出現占據那個位置……如果是後者，一個人回到了現實又有什麼意義？”

桃園簡直想要跳起來打開極晝的腦殼看看裡面的構造，天天喊着自己不擅長解密遊戲，不擅長邏輯推理，這會兒到了詭辯階段，話怎麼就那麼多！

不用桃園的結義，極晝已經能從她的表情中看出她的心思了，她回握住桃園的手，語氣輕柔，“安啦，我最近刷本太多，有點累了。這不，出來和你說說話，我就好多了。不信，你感覺一下。”

“你個豬頭，結義早就到時間啦！”桃園發現，每次和極晝一起的時候，自己總是會莫名變得有點幼稚。真的，極晝這家夥要是有她的能力就好了，她就去治愈别人的心靈了，而不是在遊戲裡拼死拼活的救他們的身體。

“哎呀，這什麼破爛能力，”桃園看着極晝手上被自己劃破的小口子，感覺自己真的沒用極了，她往後一躺，眼淚汪汪，宣告了自己的失敗。“要是你沒有那些異能就好了……”

“唉？”極晝突然被這話打開了思路，她這才注意到，在自己剛剛經曆過的遊戲中，失去異能之後，她好像……很放松？雖然最後關頭發現，她們都被算計了。但卻沒有太多情緒。或許是那會兒她被遊戲中的角色影響，也或許是因為她……潛意識中覺得，自己無力影響結局麼？

“人對于有希望的事物會抱有期待，有期待便會失望；而對于無望的事物，就會淡然……嗎？”桃園沒聽清極晝突然的一番話，她坐起來，想問問極晝剛剛說了什麼。卻見對方似乎在思考，隻得先作罷。

“或許，我可以……試着轉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