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的夜并不安詳,猛烈的風一直在吹拂她背後的這塊巨大的山石,發出凄厲的嗚咽聲,似乎是這整座山的神明都在試圖驅逐這些外鄉人。
極晝猛然驚醒,她竟然在守夜的時候睡着了,而且原本是背靠山石站立着,此刻卻是坐在了篝火邊,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坐下的。
她看了眼頭頂的蒼穹,一如白日那般,雲層沉重壓迫在頭頂,透不過一絲的星光和月色。
明明山上的風終年不息,可卻吹不開這重重黑雲。
看天色判斷不出時間,她又看了眼腕上的通訊器,這東西相當于随身的便攜系統,雖然在遊戲中無法使用論壇等功能,不過看個時間總是沒問題的。
而且,這破玩意還挺人性化,會根據遊戲時間流速的不同,來呈現遊戲内的時間。
竟然已經過了大半夜,或許是前一個遊戲的後遺症,也或許是山間的風雪聲隐隐有些催眠。
總之,極晝這會兒的确是有幾分疲憊。
好在,看起來靜谧的前半夜什麼也沒有發生。
沒有聲響,沒有雪怪,也沒有意外。她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和她睡着前沒什麼兩樣。
總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太對,隻感覺時間過得有點快。
極晝甩去腦中的雜念,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略顯僵硬的手腳,來到男人們的帳篷前。
這頂帳篷沒有拉上簾子,為得就是方便守夜的人監視向導的一舉一動。
極晝直接鑽了進去,兩個玩家都在睡袋裡,而向導則隻是蜷縮在帳篷另一頭,枕着他那個背包。
極晝看了眼熟睡的向導,就要叫醒智子。
她的指尖剛要碰到智子時,卻忽得渾身發毛,一股惡寒從後背蔓延開來,似乎是潛意識發覺到了什麼不對,在向身體預警。
而她這一具千錘百煉的身體也是反應迅速,極晝擰過腦袋,一雙黑亮的眼睛看向向導的方向。
可那個黑瘦的向導雙眼閉着,正處于熟睡的模樣,似乎沒有什麼異常。
如果這股直覺針對的并不是向導,那會是什麼?該不會是對自己意外睡着了而後知後覺的恐慌吧?
極晝暫時沒急着喚醒智子和男人,而是打量起熟睡的向導。
這頂帳篷的布料能夠防風,但也僅僅是防風了。帳篷内的溫度和外界無異。可向導僅僅連個保暖的東西都沒有,竟然能夠在這冰天雪地中安睡。
這本身就已經不可思議了。
他會不會就是雪怪的一員……
這個想法突然冒了出來,極晝越看眼前這位向導,越覺得他不似活人。
可雪怪的背影她的确看到了,是一身豐滿的雪白。可從向導的臉和手來看,他的皮膚卻是像是一截枯萎的木頭,幹癟枯敗。更别提,二月柳所說的藍色發光的眼睛了。從外在形象上來看,是一點兒也不像。
“唔——到時間了?”
一聲含糊的呢喃在她身邊響起,智子嘟囔了一句,扭動着從睡袋裡鑽出來。
極晝點了點頭,給對方看了一眼時間。
“這麼晚了,你可以早點叫我們的。”
智子從睡袋出來之後活動了一下手腳,然後拍了拍熟睡的壯實男人。
極晝叫完人,也不好在帳篷中多留。她看了一眼毫無動靜的向導,離開了帳篷。
比起極晝一人守夜,兩個男人算是有個伴兒。兩人小聲聊着天,倒也能提起精神。
極晝躺在睡袋裡,摘下了臉上的護目鏡和口罩放在一邊。她扭頭看了一眼睡在裡面的三個女孩子,一個個兒縮在睡袋裡面,隻露出一張臉來。或許是太冷了,唐娜和魔法少女甚至連睡覺時都沒摘下臉上的護具。三人睡得安詳,安靜得很。
她放下心來,閉上了眼睛。
或許是她實在是太困了,風雪聲、篝火聲、男人們的交談聲都被她過濾掉,隻剩下純黑的靜谧。
就連她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變得異常平緩而安靜,融入了背景的白噪聲中。
放在平時遊戲,她是很少在遊戲中睡覺的,一方面是她精力的确旺盛,另一方面也是她不放心。不過今天,她竟是格外的困倦,腦袋也昏昏沉沉的,很快就陷入無夢的睡眠。
直到一股冰涼的觸感,蔓延上她的臉頰。
那似曾相識的溫度,讓她猛得睜開了雙眼。
一片黑暗中,眼前是一片雪白,一具通體雪白的身體正騎坐在她身上,一雙閃着幽藍光芒的眼睛注視着她。
極晝反應飛快,她扭動身體就地一滾,甩開身上的怪物,然後飛快拉開睡袋内側的拉鍊,從睡袋裡鑽出來。
篝火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熄滅,外面靜悄悄的沒有人聲。
帳篷中的另外兩個人似乎睡死過去,這樣的動靜也沒有驚醒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