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些手段現在早已幾乎失效——
幾天之前,吳玠已經出現在臨安城下。
是的,沒錯。朝廷封的宣撫使吳玠,近年來一直安安靜靜、趙構還特意诏書褒獎過好幾次懂大節、知進退、安分守己的吳玠相公,如今千裡迢迢,帶人直接奔到臨安城下。
當然不是謀反,不是兵變,也不是兵谏,雖然臨安城外确實發生了一些起因怪異的戰鬥,但應該是計劃外的。吳玠是為社稷安定而來,被天下百姓寄予厚望。
看着很不正常、很不可思議,但确實是真的。
按照慣例,宮中的中秋應當官家帶領衆多親族與宮人一同賞月,再來些吟詩作賦的活動。然而,今年,一是内外緊逼,二是趙構自稱身體抱恙,下午早早把各色賞賜發出去,便一個人閉門不出,有宮人送水送食也不開門。大家大多清楚趙構看似仁厚、實則脾氣暴戾喜怒無常的本性,每年莫名其妙丢掉性命的宮人和侍衛可不少,一時間人人心慌:若敲門恰好觸了逆鱗,那必死無疑;但若安靜等着,趙構一會兒又以宮人怠慢為由發起火來,那還是必死無疑。
趙瑗剛被熟悉點的小宮女請來,就猜到了這一層。他看一衆人等(包括趙構的幾位寵妃)冷汗涔涔站在寝宮外,不覺歎了一聲大家不易,一手端起宮女手裡的托盤,一面擺擺手低聲道:“官家剛言道今日身體抱恙,需安心靜養,諸位辛苦,不必擔憂,先各自去歇息吧,若有要事,自會傳喚。”
幾道小心翼翼又感激的目光投向他。
他不再出聲,隻擺手示意衆人快點走;待目之所及再無一人,他又稍稍頓了頓,端好手裡的托盤,規矩叩門,喚道:“父皇。”
裡面沒有任何動靜。
時間的流逝仿佛變得格外緩慢,趙瑗惴惴不安,又不敢再叩,隻屏息凝神豎起耳朵聽着;涼風吹過偌大宮殿空曠的過道,他一個寒戰,才驚覺自己雙手早就一片濕冷了。
……甚至他自己都不曾過多察覺,或者說他刻意不去在意,他對趙構亦是發自内心畏懼的。
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就在趙瑗猶豫後決定再次小心叩門時,裡面忽然傳來無比刺耳的一連串瓷器碎裂聲,接着是趙構不明意義的怒吼,面前的門闆都被震得肉眼可見抖動起來,若非趙瑗修習過一些武藝,将将穩住托盤沒有落地,此刻大概趙構已經無比暴怒地推門而出,直接殺幾個今夜當值的侍衛洩憤了。
趙瑗短暫糾結了一下是自己去主動面對此刻的趙構比較好,還是也悄悄退走比較好。他的糾結不過一瞬,就在他第三次擡手時,背後忽有人聲喘息,頃刻就到耳邊,有人攔下他的手,俯身行禮道:“郡王。”
是楊存中,官家多年的心腹寵臣。
楊存中似乎很急,跑得頭發都散出來幾縷,臉上大汗淋漓,卻仍舊是穩重模樣,一身甲胄妥妥貼貼,繼續俯身低低道:“郡王恕罪。臣有十萬火急之事求見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