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雷神衆三人從一早就興奮地嚷嚷起了口号:“拉克薩斯必勝!妖精的尾巴必勝!”
真是……這三個家夥近年來似乎越來越有笨蛋化的趨勢,一定是和公會裡其他笨蛋混在一起太沒羞沒臊的關系。
“米拉,老規矩。”
拉克薩斯見着熟悉的身影從身邊走過,立即随口說道。
視線角落裡,看闆娘的笑容頗為得意:“啊啦,拉克薩斯,這裡不是公會哦~看來還沒睡醒呢^ ^會長也早上好。”她樂呵呵地走向弟弟和妹妹所在的那桌酒桌旁。
……可惡,就算一夜未眠,他還是精神百倍着的。
拉克薩斯看了眼自己身上徹夜找店家好不容易買到的合身紫色襯衣,忍不住發笑。
“拉克薩斯……明明是該嚴肅的時候……”同桌的會長那正經的神情讓他立即收斂了嘴角。
“……我知道啦。”
為了不讓大家分心,關于“命運之日”的事他隻和會長及初代大緻說了下,考慮到接下來的比賽,三人都認為将這些事暫時保密不向衆人傳達為好。等到整個賽程結束,老頭就會向其他幾位公會會長私下傳達這件事,再一起于剩下的短時間内商讨。
在“現在的”露西被關入大牢,又恰逢大魔鬥演武最終日,而且還得知将迎來那樣一個未來的時間點,拉克薩斯理應一臉沉重,然而他卻做不到,或者該說未來什麼的根本無所謂。
那種“未來”,能想到個屁的對策啊……既然如此,還不如到時再說。到那時再拼盡全力就是了。
來自未來的露西說會盡力去改變那個未來——相信她是最好的選擇了。
——嘛,就算未來沒有被改變,也不過是那樣的結局……怎麼都好。
“不需要想太多哦,六代目。”似乎除了他和自家老頭之外還沒人注意到初代會長的幽靈已經出現了,她冷靜地看着爺孫倆微笑,“那都是夜晚的事。白天隻要想着比賽就好了。大家隻要好好努力就不會有問題。”
不愧是有長年的人生閱曆,馬卡洛夫會長迅速換上了傻笑的表情:“嗯——說的也是啊。先看看這群小鬼有多少能耐吧。這次還有初代的幫助——”
“噓!這個是秘密!”初代神經兮兮地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天知道這附近除了他們三個還有誰在注意對話。
拉克薩斯放眼望去,無論這裡是酒館還是哪裡,這個公會還是一樣迎來了鬧騰的早晨,隻是少了一個人——
納茲和格雷不知為了什麼又打起了架,掀起的木桌同時翻倒了艾露莎的蛋糕、溫蒂的牛奶,把哈比壓扁的同時一旁的朱碧亞也連帶遭殃地壓出了水花。
而另一桌,馬卡奧和瓦卡巴、還有卡娜這三位酒友一大早就酒氣熏天,沒心沒肺地嘲笑着那桌。
伽吉魯從和蕾比的小隊同桌的地方奔去,迅速加入了冰火對決之中。一個不小心納茲的火焰被伽吉魯的鐵棍打散,飛向了之前還在角落制作加油橫幅的雷神衆三人,橫幅燃燒起來的同時,雷神衆也加入了熱鬧的戰局。
本想勸架的米拉被飛起的三片吐司連續砸中,艾爾夫曼忍不住拍斷了桌子在麗莎娜的驚叫中沖向混亂之源。
“簡直不能看……”
拉克薩斯歎了口氣,随即注意到身邊老頭的爆發倒計時,他默默離開了座位,走去酒館外透透氣。
剛把身後的門關上,整棟建築便瞬間震動起來。
“每天都要賠錢,你們這群臭小鬼!!”
——萬幸的是,這些都不需要他來操心。
他歎了口氣,又想起昨天離開花園後直奔回公會所在旅館時的情況。
納茲大吵着露西被拐走了,并執意要救回她。似乎是昨晚這些人從會場地下被“請”去王宮後發生的,被趕出來的幾人都尋思着要救人,但因納茲失去魔力昏迷,又怕魯莽的舉動會對公會參加比賽有所影響,再加上王國軍信誓旦旦地說過幾日就會放回露西,他們還是帶着納茲回來了。
一切都和“未來”的露西說的沒有絲毫差别,但她還是相信未來可以改變。
“我也可以相信吧……”
他雖然信誓旦旦地說着承諾,但扪心自問有多少成把握,他還是不敢自不量力。
那樣的未來,那樣的命運,經曆過天狼島那樣的絕地逢生之後,誰也不敢保證自己能拯救到所有人。
不,也許會有這樣的英雄,但不會是他——不知為何,他有這樣的預感。
他能做的事,就是繼續參加最後一日的決賽,奪得勝利而已。
——“你穿着那身熟悉的紫色襯衫,就像入夜前的晚霞那般,在那一整日的戰鬥中取得最終的勝利。”
那位總是露出哀傷笑容的少女,對他下了這樣一道咒語。
——“你會勝利,一定會,無論對手是誰……”
手掌間和懷抱間,依然仿佛有着她賜予的力量在發熱。
“至少這一點,我相信。”
拉克薩斯自言自語地說完,轉身回到寂靜中已一片狼藉的酒館。
→U
-奈落宮·出入口-
會場的喝彩與驚呼聲,似乎連地下都聽得到。但露西知道,這不過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現在,隔着身後這扇厚重的大門,另一個自己和來營救她的同伴們正在與餓狼騎士團惡戰中。隻要聽到那扇門後出現熟悉的吵鬧聲,她就會将門邊的開關扳到另一側以打開大門。
地面時不時傳來的微弱鳴動,看來是門内的戰鬥異常激烈,但她總有一絲念想,可能其中也有些是自城市另一頭的會場傳來的——這樣的想法。
她能感覺到那個人的戰鬥,那個人的勝利——她擅自想象着。
在那個碩大的戰場上,至今為止她失利了兩次。她的弱小、她的堅強、她的執着,全在那裡表露無遺,就像每一個參賽的魔導士一樣。
所以,現在在那個場地上的每個人,和自己一牆之隔的其他同伴,都同樣在奮力拼搏,幾乎賭上性命地——就像是自己疼痛的心髒至今仍頑強地跳動着那樣,任何人都在頑強地反抗着未來,即使是她所知曉的未來,也很可能在下一秒被那些人們反轉。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呢。”
露西望着面前空曠的地下走廊,靠在巨門邊低語道。
上午,當發現王國軍和王宮守衛們開始對禦花園進行清道,移除了一部分花壇和石像後,露西意識到他們将開始進行“門”的搬運。趁這個時間可以繞道王宮後方進入地下通道,前往地下牢獄——死之都·奈落宮。
果然如她所料,這附近的守衛也都被叫去幫忙“門”的移動了,她幾乎是大搖大擺地進入地下,直奔牢獄門前。
連個看守地下牢獄大門的人都沒有,究竟是王族對餓狼騎士團實力的信任呢,還是另有别的理由?總之,能讓他們輕松逃脫就是了。
“……這之後就向大家說明我的來意……然後選擇和之前不同的路線逃離……”不知是因為事情進行的順利還是自己連日來的倦意,她的頭變得昏沉起來。
但她還是勉強支撐起了意識,用自言自語警醒着。
“……不能接觸到‘門’的行進路線,那樣大家都會失去魔力……”
她又感覺到四周的鳴動,但不知是從哪個方向。
“……絕不能像之前那樣……不能被抓回去……”
身後的石門縫隙間,似乎傳來了誰的呼喊。
“一定要活下去……納茲……溫蒂……大家……”
她用僅有的意識将手邊的開關扳手拉向另一個方向。
石門緩緩開啟。
“——火龍的——哇噢噢——————”
一道身影翻滾向自己。
依然是狼狽的模樣。
擡起頭,是熟悉的臉。
“你是誰啊?”
一直自傲于靈敏嗅覺的納茲,用看陌生人的目光望着鬥篷下的她。
——真是奇怪,明明那個人就能感覺到,但納茲卻認不出自己,是因為什麼呢?
這樣小小的疑惑很快被重逢的淚水沖散,融化在喉頭。
雪乃、米拉、利力、洛基、夏露露、溫蒂、哈比、納茲……另一個自己。
啊啊,多麼懷念,在“那一天”失去的大家,現在近在眼前。
不想再看到碎磚下的屍體,不想再看到撕裂的傷口,不想再看到滿地血紅。
——已經不想再一次經曆那樣的未來了……所以……
“……………………抱歉…………”
伸出僅有的手捂住臉,她仿佛又回到昨日前的模樣。
眼淚連同她的思緒不曾間斷。
“請幫幫我……”
随着她的話音,在場之人的神情都從疑惑變為了震驚。
心中的痛楚還在,還在激烈地跳動着,催促着她繼續下去。
她一口氣揭下自己的鬥篷,任淚水流淌。
接下來無論他們會問什麼,自己都要想方設法讓他們相信。
——不,他們一定會相信的。
就像那個人一樣。
來自未來的露西深呼吸着,試圖制止淚腺的酸楚。
→A
-大魔鬥演武最終日比賽場地·庫洛卡斯街道區域-
各決賽參戰隊之間的生存比賽已開始半日。
“拉克薩斯就繼續前往F-8地點。”
依照腦中傳來的初代的指示,拉克薩斯持續向利·音廣場正前方的一棟高樓移動。
不知是老頭和初代說了什麼還是湊巧,在這次由初代指揮的最佳決賽方案中,自己的行動路線是一條直線——從起始位置起通過中央大道直行。
考慮到萬一在這個關鍵時刻迷路的話,比起丢人更重要的是會打亂部署,拉克薩斯在昨晚隻有參賽選手和兩位會長參與的作戰會議上欣然接受了這條路線。
隻要能勝利,那可比什麼都重要。
“……不過這算不算作弊啊……”
當時被問及這點,兩位會長不約而同地露出了清爽的笑容:“為了勝利~”
——唉……難道一個優秀的公會會長必須是這樣的角色才行麼……
“但是……”拉克薩斯擡起頭回望天空。
初夏的天空清澈無比,映襯着無限的蔚藍,華燈宮與王城花園在高處俯瞰整座城市。從中央大道望去是何其對稱的風景,與往日相比瞧不出一絲差别。
但這卻讓他愁眉不展。
“還是沒有信号彈。”
這次的參賽隊伍中并沒有納茲,是因為他、溫蒂、米拉珍妮和那三隻貓另成一隊向王宮進行劫獄計劃——這在未來露西的話語中也提到過。
——原本,拉克薩斯是有過一絲疑問,是否選擇不去救人改變那樣的行動會使未來有更多的變數。當他向初代及爺爺提出這樣的疑惑時,初代卻這樣告訴他:
“未來的露西既然能存活并回到現在,一定是因為在她的周圍存在有改變未來之物,确保現在的她——甚至是未來的她能盡快與我們會合,這樣才能更有效地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
“告訴王宮的人這些事讓他們放人呢?”
“我早就試過了!”當時爺爺還十分氣憤地說着,“那些家夥完全不聽我們的話!連讓他們把話傳到任何一位大臣那裡都不肯!真是迂腐的家夥!所以我才不喜歡什麼王宮的……!”
明明早些年的時候還因為聽說王宮宴會開始允許魔導士參加而很歡騰地拉他來過幾次。老爺子不會是忘了吧……
“所以我們才要勝利。”初代接着說道,“隻要在決賽上勝利了,我們就能獲得發言權。”
“聽說大會結束後的晚宴會邀請所有入圍參賽隊的公會成員,到那時候就好說了。”會長贊同初代的話語頻頻點頭。
拉克薩斯卻有些不放心:“會不會太遲了,那件事可就在明天了啊。”
“那要看世界自身了。”
“啊?”
初代的幽靈飄至爺孫倆面前,依舊是那安詳的微笑。
“我和尤裡——尤裡·多雷亞曾經有過關于世界中時間的存在的讨論。如果有改變時間的魔法存在,那個魔法會影響到多少?根據我們彼此的閱曆與知識,我們探讨出幾種可能性是時間最有可能的形式:
一種是時間線中的因果受到必然的束縛,一旦某個時間點的因或者果,被其他時間點人為性地改變了,那麼整個世界的時間線都已被改變且無法探知其改變——也許就連改變這一行為本身,也已經成為了時間線中的因果。因此我們誰也無法達到其他的可能性,時間本身已經被确定在改變後的那一瞬間了。
其二是平行世界的存在,也就是說無論何種情況,在這個時間點的世界是無法被這個世界的人人為改變的。隻有通過這個世界以外的人去造就變化或是契機,才可以令這個世界的因果律改變。
第三種則是,世界的時間本體是一個個斷片——即每個時間點或時間段都是一個獨立的存在,無論人為地改變了什麼,都隻是那個時間段中的情況發生改變而已。不會也不能影響到此前的所有時間與此後的大部分時間。”
脫口而出的一大堆話就已經讓爺孫兩人聽得有些糾結了,然而初代還是繼續下去:“生前的我和尤裡誰也無法證明或确立任何一種假設的正确性。但現在的話,我也許會相信世界自身。”她眯眼笑了起來,“我願意相信,世界自身的意志會選擇一種能讓大家都幸福的形式。”
無論是爺爺還是孫子都露出微妙的神情:“哈啊?!”
世界的意志?這是在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啊喂!
——“隻要改變時間之人并非出自惡意,世界一定會盡可能地去尋找美好的方向,為了能最大限度地安慰這些經曆過諸多痛苦的人類。因為世界自身也一定有着想要幸福的意志啊。”
初代梅比斯笑着說道。
拉克薩斯自認不是個對世界抱有美好幻想的人,但他此刻甯願相信初代的話。
如果世界能感受到那位少女的悲傷,一定會為之動容的吧。
他并不相信什麼神或是妖精的存在,或者該說,他們的存在和他毫不相幹。自有他們的信徒去追随,不需要他抱有不切實際的想法。
盡管如此,他還是想着,如果世上有神的話,應該就是初代所說的世界自身了吧。
不過若真有神明存在,也許早就因為他長期以來的惡行(似乎還破壞過教堂?)而對現在的他冷眼旁觀了也說不定。
拉克薩斯想起上午與納茲他們告别時自己一瞬間有和納茲或米拉替換的打算,那時,他也是用着初代的話說服自己的。——更何況去改變太多的過去,隻會造成未來露西的困擾吧。
“……啊,不能讓她太困擾呢。”
終于,在預定地點,與預定人物相遇。
“終于見面了啊,拉克薩斯。”對方挑釁的眼神從開賽起便持續至今。
“黑雷啊——”叫什麼來着?忘了……算了。
“你已經發現了吧?我是雷之滅神魔導士這件事。”
哦,有這回事來着?算了,怎麼都好。拉克薩斯嗤之以鼻。
“就算能殺神,但殺得了妖精嗎?”
不過就是個在計劃中早就預定的結局罷了。
——抱歉啊臭小子,這邊可是答應過一個女人要凱旋而歸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