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望卿焦躁地齧咬着燃燒中的香煙,透過袅袅的煙霧,她的視線落到了挂着的時鐘上,還有不到半刻鐘,時針就要指向晚上十二點了。
往常的這個時候,她可能早就去睡美容覺了,可今天卻不同,亡夫的好友伍佑說有急事拜訪。
陳望卿煩躁地揉了揉頭發,抖落煙灰,望向窗外。
屋外似乎在下雨。
細雨淅淅瀝瀝,白蒙蒙的水霧降低了視線的能見度,頂多隻能讓人看到零星的婆娑樹影,月光灑下,似有鬼影幢幢,猙獰地張開了爪牙。
陳望卿猛吸了口香煙,她最讨厭下雨,一下雨,她的思緒就會驟然混亂起來。
她望着窗外晃動的樹枝,一會兒希望伍佑隻是神經發作,幹脆失約别來;一會兒又有些好奇伍佑究竟會不會按照她預想的那樣辦事。
但,她不太願意與伍佑糾纏。
盯着窗外看久了,潮濕的水汽似乎順着視線萦繞在了陳望卿周圍,她戰戰兢兢地打了個哆嗦,燃盡的香煙帶着最後一點火星落下,輕微的刺痛舔舐腳背的肌膚。
就在刺痛消失的後一秒,密碼鎖突然叮得響了一聲,緊接着就是摁密碼的聲音,那串嘟嘟聲,帶着節奏,迫使陳望卿的心一點點地下墜,詭異的愛慕如附骨之疽,瞬間蒙住了她清明的靈台。
難以言喻的隐秘歡喜升騰而上。
就連脈搏也随着對方的腳步聲,不受控制地搏動。
好開心。
真的好開心。
她捂住胸口,眼眸逐漸被洶湧的愛意填滿。
如嗅到魚腥味的貓,陳望卿一點點地朝門邊踱去。
伍佑正在換鞋。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裝,打着藍色的領帶。
玄關的光線昏暗,愈發顯露出男人五官的深刻,他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銀邊眼鏡,轉頭望向陳望卿,粘膩低啞的嗓音從薄薄的唇間吐露:“望卿。”
望卿。
丈夫李瑞也如此喚她。
仿若一盆冷水兜頭而下,陳望卿瞬間從那種詭異的狀态中脫離出來,她抿了抿唇,局促地扯了扯滑落到臂彎的吊帶,低着頭,含糊地嘟囔了一聲作為回應。
臉上的溫度似乎降了些許,她剛想擡頭,就感覺到一股灼熱的視線烙在了她露出來的肩頸上,于是原本要直起的脖頸就又垂了下去,柔軟白皙的像是低頭的天鵝。
伍佑的喉頭攢動,黑如點漆的眸子裡翻湧着晦暗的情緒,他伸手扯開領帶,将西裝脫下并丢到一旁,爾後雙腿岔開,大馬金刀地往沙發上一靠:“望卿,不問問我過來做什麼?”
别叫望卿。
陳望卿心裡默念着,可還沒等這句話滑到嘴邊,就撞上了男人的目光。
心跳漏了一拍,她慌亂地别開視線。
原先的抗議與不滿莫名其妙的消弭,取而代之的是對男人的回應。
她搖了搖頭:“不知道。”
渾身都開始變得滾燙,大腦如驟然爆發的火山一般,已經喪失了思考的功能。
過了幾分鐘。
見陳望卿不擡頭,伍佑沉沉地歎了口氣,他撿起落在地上的煙蒂,沿着煙頭上的齒痕拈了拈,“如果李瑞知道你現在又開始吸煙,肯定會不高興的。”
你又不是李瑞,你怎麼知道他會不高興。
陳望卿心裡這麼想着,可卻沒有怼回去。
她是為了錢才和李瑞的結婚的。
雖然說,也有真感情在,但倘若李瑞是個一文不名的窮光蛋,陳望卿最多和他談上一段,可決計不會結婚。
李瑞儒雅帥氣,家财萬貫,除了年齡比她大了十歲,性格溫吞軟弱了些,幾乎算得上無可挑剔。
最令陳望卿滿意的還是李瑞的家庭,雖然家産極多,但卻沒有多少兄弟,家中唯有一位母親而已,而她能和李瑞在一起,還是李瑞的母親撮合的,她從談戀愛到結婚,都沒有受到過婆婆的刁難。
倒是李瑞的社交圈裡,有那麼幾個人看她的眼神很怪,談不上輕蔑,卻是比輕蔑更令她毛骨悚然的感覺,那感覺她描述不出來,索性也難得去深思。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心頭彌漫起了一股濃濃的不安。
是因為伍佑也曾是這些人之中的一名嗎?
她不太确定伍佑是否用那樣的眼神看過自己。
結婚之後,倘若不是重要場合,她都是對李瑞的社交圈避之不及的。
“望卿,我不過是勸你少抽些煙罷了,”伍佑半靠在沙發上,細碎的額發掉落在凸出的眉弓上,“臉色不必這麼難看。”
他的語調上揚,腔調活像是在訓斥下屬,内容裡卻含了幾分威脅,“望卿,柳城裡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少,不巧,鄙人正是其中一名。”
說完,他打量着房裡的裝潢,意有所指,“這房子倒像是李瑞會喜歡的樣子。”
李瑞的審美不錯,在裝修上也偏愛中式,不少人都認為審美傳統的他會娶一名長相溫婉大氣的美人,沒料到最後卻娶了面容妩媚的陳望卿。
如今,長了張芙蓉面的陳望卿卻是鐵青着臉。
“你什麼意思?這房子是李瑞留給我的,你想對房子做什麼?真以為有錢有勢就可以隻手擋天了嗎?”
她惡狠狠地瞪着伍佑,目光如兩團火。
“别激動,”伍佑解開白襯衫最頂端的扣子,“我可沒說這些話,況且我和李瑞是兄弟,就對待女人而言,我倆的态度比較一緻,隻要你聽話,我不會做什麼多餘的事情。”
他昂首,拍了拍右側的大腿。
“望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