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路返回時,女生們覺得氣氛不大對,不由戳莉莉問:“他倆咋了?”
畢竟她們離得遠,沒聽到幾人的對話。
“輸球了不甘心呗。”她悄聲道,還很貼心地壓低了聲音,生怕被那兩人聽到。
她也有點不甘心,不由歎了口氣,攥緊了拳頭。其實他倆中間有段打的特别精彩,動作非常絲滑,配合的異常同心,給了她能赢的錯覺。但是網球就是這樣的運動,它的魅力不就來自于不可捉摸麼?
那個黑皮小哥的球感太好了,人又松弛,越松弛打的越好,球的每一次彈動真是驚心動魄,像舞在她的心尖上。
想和他打,略急!她在場外看的心癢難耐,都快坐不住了:這一球的話,如果是我該怎麼應對?
賽後黑皮小哥竟然還特意走過來,笑嘻嘻問她:“看來我們的決戰,算我赢了?”
咦怎麼這麼沒有赢家的氣度,咋還對着他們失敗方窮追猛打呢!瞪着那張臉,她隻好虛張聲勢,狠狠放話:“下次可不一定。”
他擺出一副好說好說的表情:“以後有的是機會,對吧秋川?”
她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其實已經被很多人知曉,隻是疑惑地看着他。而對方并沒有解釋,反而笑了笑:“我叫種島修二,記住了麼?”
唉,如果都像他這樣自報家門就好了,不像有人把他們送出大門,還意味深長地單獨對她說:“希望下次見面時,你能想起我的名字,莉莉。”
那個笑容很溫和,隻是她隐隐約約有點毛骨悚然。靠,出了門還真想起來了,入江奏多嘛。
這樣胡思亂想着,她便忽略了真田的問話,直到女伴們推了推她,莉莉才應聲:“怎麼啦?”
那是張表情複雜的臉,卻似乎已經失去了再重複一遍的勇氣,在她不明所以的目光裡,亞久津看不下去了,搶先開口:“他問那個卷毛的話是真是假,勸你聯姻要慎重!磨磨唧唧的,這麼點事也要糾結半天。”
真田一口氣沒提上來,氣得想笑。想他何時被人說過磨磨唧唧,簡直是羞辱,還是被讨厭又可惡的亞久津!隻是這個消息給他的沖擊很大,似乎打開了一個全新的視角,讓他站在另外的層面來審視和她的關系。
自家家風極其嚴格,祖父擁有絕對的話語權,性子比他還古闆,家族利益高于一切,會支持他追求一個本就有聯姻在身的女生嗎?她的家庭會反對嗎,會施加阻力嗎,會……讓她為難嗎?十四五歲的真田突然控制不住去想未來十年的事。
至少此時此刻,他是不會退縮的。
此人生性嚴肅,責任感強烈,竟然把該事件迅速上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認真到令人害怕,絲毫沒想過在莉莉本人看來,他倆根本就是八字還沒一撇嘛。
于是回程路上,在誰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他面色平靜,沒露出絲毫破綻,滿腦子已經替他倆規劃起将來。
莉莉笑着回複亞久津:“家裡早年安排的,你别說,有個未婚夫真的很好用!有了此人的緩沖,我爸媽都不咋反對我報名學網球了。”
說着說着,她的臉色沉了下來,心中反倒有些茫然。
不如說,那兩人根本不信她的選擇,而有個同樣打網球的未婚夫,隻是無意中為她做了背書。
“‘音樂世家的女兒若想踢足球,會比兒子面臨更多阻力’,原來是這樣嗎。”她喃喃說着,心頭一團不服氣的火竄了起來。
于是黑着臉的莉莉看上去很生氣,讓衆人十分摸不着頭腦,不知道她的脾氣因何而起。一回到自家地盤,她就拿着球拍飛快走開,看上去完全燃起來了。
等幸村哼着歌拎着小水壺,路過這邊準備去自己開辟的小花園時,就看到有個人超級氣勢洶洶,揮着拍子就是叮咣一頓亂掄,大有不把球打爆不罷休的決心。
那個背影他熟到不能再熟了,或許是因為目光總是追随。紮起來的馬尾揮動如鞭,不優雅,不美麗,不鎮定,還因為發球機設置間隔太短,接發的有點狼狽,但他卻覺得她很有生命力。
甚至為了接網前的那顆球,一個大跨步差點跌倒。
“哎喲。”差點原地劈叉,莉莉不由往後一坐,屁股啪叽着地。感受着内側肌肉被拉開,她竟然還自言自語開起玩笑:“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拉伸。”
然後幸村就無聲笑了起來,肩膀抖動。
“還好麼?”他問道,然後走過去朝她伸出手去。
“沒事沒事,我自己來。”她這樣說道,然後光速爬了起來。被人目睹了還怪不好意思的,幸村看上去太高潔無暇、溫潤如玉,而她渾身是汗,兩手剛剛撐地還沾滿了灰塵,真不舍得将他弄髒。
“……”他什麼都沒說,收回手來,臉上神情莫測。
雖說莉莉時常因聽不懂潛台詞搞得其他人很無奈,但這個瞬間,她就像提前感知到地震來臨的小老鼠,忽然五感格外敏銳:“你在生氣嗎?”
對方超出平常的直白,反而讓幸村措手不及,他微微睜大了眼睛,看着同樣有些好奇注視他的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