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狸十歲時父母家人就在一場饑荒中盡數死去,跟着他姐姐流浪,跑江湖救死扶傷,後來又多年流連疆場,受傷無數,早該安頓了。
他一直以來不成親,是因為心裡有個結,這個結蕭蘊也知道。
若是真成親了,想必也就解開了。
長相好,性子平,戰功顯赫,在京中有名,又是當朝齊王和齊王妃最疼愛的唯一的弟弟,想必很受女孩子歡迎。
對她好的人,自然也應該好。
“陸舅舅成親時,女兒會備下一份厚禮。”她說。
百裡慧放下心來。
送走母後,蕭蘊回到殿内,望着自小熟悉的環境,又靜悄悄愣了一瞬,成親,她昨日去找陸狸不正是因為這兩個字鬧的?想起自己的煩心事來。
殿外有人來報,說北戎三皇子帶了禮,要送給甯秀公主。
“宣。”
“給本公主梳妝。”
齊王府内的真實境況卻并不是期待中的樣子,陸狸這樣的男子,擺在眼下的場景裡,實在遭人嫌。
不為别的,除了個将軍之名沒有可封蔭後世的官位,一走則多半年,衆妙齡女子們頭搖的像撥浪鼓。
大晏玄雀城,當今天下最富庶之地,達官貴人無數,實在沒必要在一棵樹上吊死,況且還是一棵歪脖子樹。
半晌過去已至午時,王府裡準備了午宴,衆佳麗入席。陸狸不想做萬紅叢中的一點綠,幹脆躲入後院雪閣賞花。
今年的最後一場茶花了,再想看就要等到秋時。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陸狸回頭,果然看見了姐姐。
“姐。”他叫了一聲,“是我不夠好。”語氣平靜裡含着歉意。
“哪裡不好?”裴蘿走上前,目光落在滿樹紅花上,扯出一抹淺淡笑意,“是你不夠好看?還是不夠英勇?還是說,你姐姐醫術不夠厲害姐夫身份不尊貴,沒給你撐面子?”
陸狸一怔,不禁微揚嘴角:“都不是。”
“阿狸。”裴蘿叫他,“我并沒有逼你非要今天做個選擇。”她說,“你若不喜歡也不想,暫時不成親也沒什麼,自由自在也很好。”
緣分沒有到,急也沒用。
“這場相親會其實不是我想辦的。”裴蘿說,“是吳王妃,是她有一個表親小侄女,一直很仰慕你,想見見你,又怕你不想見,才設了這個相親會,人午後便會過來。”
“所以這些是為了……”陸狸意有所指,是外面那些女子。
他就說姐姐怎麼突然搞這個,她分明不是愛保媒拉線的風格,原來如此。
“知道看不上你,設個藥引子罷了。”裴蘿道,“我想讓你見見,她跟一個人長得挺像。”給他一個眼神,陸狸立馬心領神會。
“姐。”他喚了一聲,多了絲為難情緒。
“這麼多年,你當我還怪她嗎?”裴蘿輕出了口氣,“你姐姐我是那種人嗎?都過去了,我時常想,若是她如今還活着,事總是有解的。”
“你姐最擅長的是什麼?”裴蘿問他。
陸狸道:“以毒攻毒。”心下了然定是跑不了了,不再抗拒。
卻有段回憶驟然襲來。
浔大将軍的女兒浔桑,死了五年了。
多年前,她曾利用陸狸設局陷害裴蘿,差點害她殒命,因此裴雲庭立誓與浔家絕不和解,任浔大将軍如何求情也沒有用,偏巧那時浔桑認識陸狸時,年歲相仿的兩人之間有了絲交集。
少年人的心性格外堅韌,便是認準了決不回頭,浔桑執着于讓陸狸原諒她,一直追着他不放,直到陸狸十八歲時遇到一次偷襲。
具體的事态裴蘿不是很清楚,陸狸從沒多說過,裴蘿隻知道浔桑換了他一條命,用來讓他一輩子記着她,不得不原諒。
這份心情裴蘿自然懂,事實上她也根本沒在意過什麼怨什麼恨,隻是在意自家阿狸的安危與平靜,而浔桑為她救回阿狸,償清了欠她的債,倒讓裴蘿一想起來,總覺得自己倒欠了她。
自己都這樣,何況親身經曆的人,陸狸不說裴蘿也知道,那段感情裡,定然不是隻有愧,否則陸狸也不至于一直獨身到現在。
她拽住陸狸的手臂,把他往外帶。
“跟我去吃飯,下午見見人,一臉菜色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