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狸站在燈影下,朝她看過來。
他着一身紅衣,金冠束發,大紅色鮮亮,衣服上有纏繞的雲紋,襯得整個人潇灑出塵,眼裡卻沒有喜氣。
這是他的喜服,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而此刻新娘子撂挑子跑了,他孤身一人,承擔他騙人的報應。
蕭蘊走進院裡,他目光所至仍沒有波瀾,隻靜靜看她道:“怎麼這個時候跑出來了?又任性了!”
聽見微沉無奈的熟悉尾音,反應過來他還是一直以來那個阿狸哥哥,縱然兩個多月沒見,其間還發生了如此不好的事,也還是他,也許是滿目寂寥的紅太過紮眼,蕭蘊突然想哭。
她鼻子發酸,嘴上卻不肯饒他:“我就是來看看你有多慘。”雪蓮忙拽她袖子,“公主……”
“就為了看這個?”陸狸并未發怒,下一刻揭她老底,“公主殿下能得到消息,是因為你一早就知道,她去找你了,對不對?”
他的眼睛早已經看透一切。
蕭蘊一滞,生怕他問她要人,不肯承認:“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這破事玄雀城裡誰不知道?一路上大家都說,陸将軍被沈家姑娘給蹬了,說你老□□想吃天鵝肉,看看,搞砸了吧!”
他們還說沈姑娘眼瞎,肯定會後悔。
但這話蕭蘊沒有說出來,她氣鼓鼓地走到陸狸面前,鬥志滿滿:“阿狸哥哥,你别難過,我給你重新找天鵝,啊不,找老婆,喜歡你的人可多了。”重重點頭“嗯”了一聲,“可多可多了,真的!”
陸狸摸摸她的頭頂,安慰翹着尾巴的小孔雀:“好。”
蕭蘊這才放下心,往院裡看了一圈,忽然發現一排燈籠裡少了那一盞,像缺了顆後槽牙,怪怪的,又看到地上一團小小灰燼。
星辰示意她,蕭蘊猛然意識到什麼。
肯定是他幹的,這是……瘋了嗎?
“我一天都沒吃飯,好餓,我想吃金魚馄饨。”她摸摸肚子,“阿狸哥哥,你去給我做好不好!”
哪裡是詢問,分明是命令。
陸狸寬大袖子一甩,佯裝不悅:“蕭映陽,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麼日子?芳華殿裡沒有馄饨吃?”話是不會好好說的,人卻已經往廚房方向去了。
“今天是……”蕭蘊抿抿嘴,跟上他,思索了一下,無比鄭重對他說,“你被人踹了的日子,你聽我說,這時候不能閑,一定要找點事做。”
所以她想了老半天,特地給他找的事,就是跑來讓他做頓吃的?陸狸認輸。
既然要忙那就忙起來,一個都不得閑,星辰和雪蓮也被拉了來,一個摘菜一個燒火,陸狸拿着把菜刀剁餡。
蕭蘊沒事幹趴在窗口賞月亮,耳邊卻哐哐直響吵的不行,幹脆轉身看三人幹活。
雪蓮低着頭認真地把手邊的芹菜摘幹淨,放進清水裡洗,不曾察覺腳邊那個人使壞,偷偷把手上的煙灰抹在她裙子上。
陸狸正操刀,一刀一刀把肉剁成細糜。
他很會做飯。
手上勺子盛起一勺熱油,利索潑上去,刺啦聲混合着香味齊冒出來,油在劇烈沸騰。刺耳的聲音裡,蕭蘊微微湊近,吐出一句話,幾乎聽不清。
“你想見她嗎?”
他說:“不想。”
見面又能怎麼樣?她已經做出了選擇,難道要她強行扭轉心意跟他回來?他本就對不起她,不想如此。
蕭蘊不說了,學着他的樣子包馄饨,手笨的很,包出來醜的驚天動地。
“你自己吃。”陸狸不饒她,“這種魚若放進水裡,大抵會被群毆。”
“……”
蕭蘊氣上頭,一掌拍下去,陸狸包出的圓鼓鼓的漂亮小魚便可憐巴巴地粘在木闆上揭不下來,差點露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