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趙受益一直忙着給墨蘭準備雅集的事,外頭流言也沒去細聽。雅集上墨蘭的話讓他有些慌,難不成娘娘真的聽岔了,以為他要納的是盛家其她的姑娘。因而,雅集一結束,趙受益便去東宮見了沈紅菱。
從沈紅菱那,趙受益得知沈紅菱根本沒來得及說是哪位姑娘,盛老太太就默認是盛明蘭。沈紅菱本意是想殺殺盛老太太那自以為是的傲氣,卻沒料到,這媒人還沒上門,盛家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把這事宣揚了出去,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你既與盛四姑娘澄清了那便好。”沈妃放下手中的《史記》,輕聲道,“你最近忙着納側妃的事,都沒怎麼去看你大哥。他風寒未愈,你去瞧瞧他。”
趙受益凝眉道:“大哥一向身體康健,小病小痛沒幾日就好了,怎滴這場風寒過了這許久還未好。”聽說趙祉染了風寒,趙受益第一時間就去看過了,沒想到他竟然還沒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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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徐徐,萬物生發。信王府裡的晚梅卻一朵朵的凋零,落了滿地桃色。
“咳咳——”信王趙祉喝下一碗烏黑刺鼻的藥,半躺在床上,咳嗽不止。
伺候他湯藥的信王妃鄢露華略帶着哭腔輕喊了一聲:“祐郎……”
申辰之亂時,趙祉身先士卒,引得士氣大增,勢如破竹,順利救下官家,卻不想被人偷襲,那人抱着必死的心态給了趙祉一擊,趙祉心脈受損,調養一陣眼看有些起色,卻又遭遇了一場風寒,可謂是雪上加霜。
但趙祉卻不敢将病情如實禀告。如今大局初定,他父親剛被立為太子,膝下就三個兒子,他作為嫡子,不僅父親對他寄予厚望,天下人也希望儲君的子嗣健健康康,那才是江山興旺穩固之相。他隐瞞重傷之事,是讓太子寬心,讓官家放心,讓百姓安心。
他注定無長命,隻希望能撐到太子登基,穩固大局那一日吧,隻可惜了,他的王妃。
“露華,莫哭。”趙祉抹了抹鄢露華臉頰上的淚,笑道,“我這還好好的,我還要看着咱們第二個孩子出世,滿月,喊我爹爹呢。”說罷,輕輕撫在了鄢露華的隆起的小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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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明蘭正挺着吃飽的肚皮攤在炕上,懶洋洋的捧着一幅大紅錦緞的鴛鴦枕套,剛繡出兩片歪歪扭扭的水草,翠屏就急急來跑來,讓明蘭抓緊時間收拾收拾。
“老太太說了,叫姑娘穿戴的精神些!”翠屏看見小桃呆呆捧着一件素色的家常外衣,連忙叮囑丹橘,女孩們立刻鑽進櫃子裡一通倒騰。
不多時,王若弗那邊就派人來叫明蘭了。王若弗将家中女眷齊齊聚到了葳蕤軒,大小事宜皆交代給兒媳海朝雲。
末了,王若弗坐在堂上,對着三個未出嫁的女孩子,打量了一番。
明蘭穿的是一身蕊紅繡纏枝杏榴花的倭緞斜襟褙子,底下是玫瑰粉色鑲深邊褶子裙,頭上規矩的梳了個彎月髻,隻插着一對雙喜雙如意點翠長簪,明豔清雅,十分奪目。
墨蘭着淺藍遍地纏枝玉蘭花夾綢長衫和暗銀刺繡的蓮青月華裙,纖腰盈盈,清麗斯文;如蘭是大紅百蝶穿花的對襟褙子,倒也有一派富華氣息。
這三個姑娘,個頂個的出衆。今日是明蘭的大日子,她打扮的隆重些也是應當的;如蘭是盛家嫡女,富貴些也得臉;隻是這墨蘭,若王氏沒記錯的話,她身上這身衣裳是她花重金新做的衣裳,在明蘭的大日子裡,穿的這麼招搖,安的是什麼心。
王若弗不自覺的蹙了蹙眉,訓戒道:“今日家中要來貴客,你們都守規矩些,多聽少說,千萬别弄什麼幺蛾子,平白敗壞了盛家門楣。”
明蘭知道,王氏這話是在說墨蘭,她偷偷瞧了一眼墨蘭,誰知墨蘭竟無半分異色。
待葳蕤軒的荷花香插上的烏梅檀香燃了小半支時,有人過來通傳,說是南安王妃來了,先去了老太太的葳蕤軒。
盛家所有人都以為,南安王妃今日前來是來要明蘭庚帖的,那去葳蕤軒的自然隻有王若弗和盛明蘭,如蘭和墨蘭則跟着海氏嫂嫂準備去花廳。
王氏走在最前頭;明蘭如蘭姐妹二人感情好,湊在一塊時不時說幾句小話;海氏跟着墨蘭走在最後,盯着她的一舉一動。墨蘭心下笑了笑,這些人可真是投鼠忌器,這麼害怕她呢。
走過後花園的石拱橋,過了月亮門,正要分道去壽安堂和前院花廳,赢面碰見盛纮領着文炎敬過來。
有外男來,幾位女眷先後拿着便面扇遮住了自己的芳容。
如蘭微微低下扇子,偷偷觑了一眼文炎敬,刹時耳後染上紅暈,心亂如鼓。
“見過王大娘子,海大娘子,三位盛姑娘。”文炎敬低下頭作揖行禮,一擡眼瞧見明蘭,修眉聯娟,丹唇外朗恍若看見了神仙妃子,這真的不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人嗎?平日看着活潑明媚,姿容尚可的如蘭,站在她的身邊,全然是個陪襯。他感覺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和一種不可名狀的沖動,但他很快收了情緒,規規矩矩的站在盛纮身後。
盛纮與自家女眷交代了一些話後便離開了,文炎敬安安分分的跟在盛纮身後走着,過了有一會,他忍不住回了頭。
那是全然不同于如蘭的窈窕身姿,婀娜身段。她若是嫡女該多好,可惜,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