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祿坐在沙發裡從旁邊的紙箱子裡摸出了一瓶礦泉水,曲着右手去擰瓶蓋,卻一不小心滑脫了手。
他冷靜地擡起眼皮掃視了一眼正轉向手舞足蹈複盤的馮景風和鄧寅生的鏡頭,默默抿着嘴唇,把瓶底抵在肚子上,單用左手擰開了蓋子,灌了幾口冷水下肚後起身去了廁所。
他在水池邊掬了幾捧水澆在臉上,抽幾張紙胡亂拭幹了臉上的水迹,頂着被水打濕成小簇的額發出了衛生間,右手捏着拳縮在袖子裡小幅度地轉着手腕。
“我說你們嘴巴放幹淨點兒吧,台前人模狗樣,背後搞什麼選手歧視?”一個陌生的聲音先一步穿過拐角傳進了齊祿的耳朵,等他轉過彎時,迎面就看到了一頭飛揚的粉毛,看樣子是被NVN的上下路兩人氣炸了毛。
比賽前隻在電梯裡遠遠看了一眼這頭霧粉,現在站到了面前,齊祿的目光得略微垂落一點才能落到魏星來的臉上。
他默默看了一眼背對自己,雙手插着腰的魏星來,他穿着IST的绀藍色隊服,背後還印着ID——IST.暮星。
NVN的兩個人正對着走廊拐角,先一擡眼撞上了齊祿冷厲的目光,立馬嬉皮笑臉地推開面前的毛孩子,走上了前。
齊祿也沒再朝前走,一聲不出地站在原地低頭把袖子捋高,露出了一截小臂,扭曲的幾道青筋一直隐隐綽綽地蔓延到手背的指骨處。
“這不是A神嗎?”NVN那個新來的對抗路眉飛色舞地開了口。
魏星來在他背後倉促地轉過身,手腳慌亂地看向了齊祿,瞬間沒了剛剛的氣焰。
齊祿好像并沒有聽到那個人在說什麼,而是把目光越過了面前人的肩膀,看向了那張終于看清的臉。
粉毛微遮住了魏星來的眉毛,他的頭發還有點兒微卷,看起來應該是很松軟。
圓圓的眼睛鵝蛋形的臉,完全一副毛沒長齊的小家夥模樣。草草看完魏星來的長相,齊祿再才把目光挪回了剛剛開口說話的人臉上。
倏爾,他擡起手指插進了額前沾了水的劉海裡,順勢向後帶了一下,微昂了下下巴陰陰地戲虐道:“哦,你會說中文?不是日本人?”
一看齊祿這家夥就沒少在網上沖浪,那些看不慣買外援的粉絲,對NVN這個新上路最多的抨擊就是:好好的一個人非要套個日本國籍回來打電競,真是脫褲子放屁。
若不是從前在高手如雲的國服裡混不下去,這個ID叫Stone的上路也不會選擇沖出國去打響名聲再曲折回國,他算是把曲線救國吃得透透。
Stone被齊祿的一句話點着了,臉和脖子瞬間燒成了紅色,魏星來站在他背後都害怕那雙攥緊的拳頭下一秒會飛到齊祿這張帥氣厭世又不讨喜的臉上。
但是顯然,齊祿并不在意,他明擺着不屑朝下瞥了一眼那被同行之人抓住的拳頭,朝前幾步撞開了被Stone擋住的路,走到了魏星來的面前。
在魏星來有所反應之前,齊祿頂着一副誰叫你多管閑事的表情問道:“不在觀衆席坐着,跑來找打?”
粉色的頭發确實紮眼,齊祿沒多看幾眼,隻是順勢掰了一下矮自己一小截的肩膀,把魏星來的身體轉向了後台通往觀衆席的出口,擡起手一指,俨然一副慢走不送的表情,最後自己頭也不回地抛下各自不知所措的三個人,回了休息室。
馮景風剛給在座的情緒低落的各位小年輕複盤完,齊祿進屋時一夥人正圍坐在一起,講着些私密的心靈雞湯,一旁無聊的攝影師直接把鏡頭怼到了角落籠子裡面露無辜的一隻小雪納瑞面前。
齊祿走過去蹲下身開了籠子門,壓着嗓門喊了聲Lottery,被冷落多時的雪納瑞就搖着尾巴撲進了他的懷裡。
他抱着雪納瑞重新坐回了沙發上,偶爾看一兩眼面前的屏幕,轉而又喝幾口風教這個文藝青年的雞湯。攝影師見這個休息室終于來了點兒可拍的素材,心情澎湃地恨不能把鏡頭戳到齊祿臉上。
過了一小會兒,馮景風和攝像師交流了幾句,等鏡頭轉向了别處,他再才挪坐到了齊祿的身邊。
“怎麼樣?狀态還好嗎?不行别硬撐,替補的孩子都在。”
齊祿似有些詫異:“打成這樣還用替補?想零封回家過年?”
風教被噎了一句,無奈地尬笑了一聲,伸手拍了拍lottery的腦袋,接着問:“要不要讓他們去車裡拿止痛貼?離開始還有幾分鐘。”
“不用,沒大事,停下來才會覺得抖。”齊祿無心地瞟了一眼捏着狗爪子的手,平靜地深吸了一口氣,又接着道:“也不一定是因為手腕疼。”
馮景風不用多思考,立馬知道了齊祿想表達的意思,什麼也沒多說,隻是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小聲道:“放寬心打,别給自己太多壓力。”
Lottery在齊祿的懷裡撒着嬌,時不時地用爪子去撓幾下他的手。齊祿把它的一舉一動全部裝在眼睛裡,剛剛嗡嗡的耳鳴好了不少。
他擡起頭看了眼對面狀态恢複得還算不錯的貝才,一時也想不出大名鼎鼎的風教給他灌了什麼迷魂藥。
片刻後,工作人員又一次敲開了IST休息室的門,齊祿站起身近乎耳語地對馮景風說:“那個魏什麼來,後天就叫來打訓練賽。”
“魏星來,隊長。”碰巧路過的虞樂插了句嘴,倒是把偷摸着說話的教練和隊長吓了一跳,同時警覺地看向了貝才已經出門去的背影,再才定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