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辭站在淩晨的路邊,将那張圖片翻來覆去看了很多遍。
這一站,站了十幾分鐘。
丁辭沒再給江熠野回信息,而是邁着略顯虛浮的腳步,走到了自動存取款機。
剛到手的三千二百塊錢,被丁辭盡數存進銀行卡。
他看了一眼餘額,毫不猶豫地把兩千二百元轉給了姐姐。
對于這種賺錢、轉錢的生活,丁辭已經習慣了,或者說已經麻木了。
可這份鑒定報告,卻在他堅強封閉的心上撬開了一道縫,他隐隐約約感覺到,好像有光透了進去。
丁辭回到家,久違地坐在桌邊,翻開自己買的高中教材。
丁家出事那年,他初三,剛剛十五歲。
那時,賈桃剛剛生下小妹丁芸不久,出生那天丁向陽看了眼襁褓,轉身就走。
現在想想,他大概是嫌棄丁芸不是男孩,畢竟丁辭并不是他們親生的。
賈桃生産後,狀态很不好。
她身體本就虛弱,又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将近一年都待在家裡,丁向陽因此極為不滿。
出事那天,丁向陽喝了個大醉,跟賈桃爆發了激烈的争吵。
丁辭在屋裡抱着哭泣不止的妹妹,突然聽見外面傳來凄厲的喊叫。
他跑出去時,賈桃已經倒在血泊中了。
丁向陽拎着菜刀,奪門而出,卻被不顧一切沖過去的丁辭,狠狠按在了地上。
丁辭原本學習成績不錯的,這天之後,他好像突然喪失了學習能力,上課聽不進去,考試也不會做。
初中畢業,他不再念書,把丁芸寄養在姑姑家,自己則沒日沒夜地開始打工賺錢。
這些課本,他買了一年多,翻開的次數屈指可數。
人好像一旦沒有了學習習慣,再學起來就變得格外艱難,丁辭心有餘而力不足。
沒過一會兒,他已經垂頭趴在桌子上。
他枕着自己單薄的手臂,沉沉地睡着了。
再次醒來,天已經亮了。
丁辭舒展着酸疼的肌肉,後悔昨天沒有躺在床上看。
他今天跟工地請了假,隻能自己在家吃早餐。
老舊的冰箱被拉開,裡面空蕩蕩地躺着一把小青菜和半袋挂面,實在很難讓人産生胃口。
丁辭放棄了早飯,去衛生間沖了澡,準備去姑姑丁向美那邊看看丁芸。
丁向美也住在廢巷,離丁辭家不遠。
當初,丁向陽說是奔着姐姐來的旦城,但其實兩家聯系并不多。
富人們聚在一起,才是相互幫扶。
窮人們聚在一起,隻能是相互拖累。
姑姑家正在吃早飯,表哥王航開門後,又坐回餐桌邊。
丁向美沒好氣地瞥他一眼,“哼”了一聲。
丁辭沒在意,掃視一圈:“丁芸呢?”
無人應答。
他低頭默默操作手機,給姑姑轉了一千塊錢。
銀行卡裡隻剩下一千多了,工地的工資要過一陣才發。
丁向美看了眼到賬信息,這才沖屋裡喊:“丫頭,找你來了。”
丁芸像是準備許久,她從房間裡跑出來,卻沒有擁抱丁辭,而是站在旁邊,奶聲奶氣地招呼:“哥哥,早上好。”
丁辭切換笑臉,走過去,摸了摸丁芸的頭發。
“小芸,忙什麼呢?”
“她這麼小,還能忙什麼?”
丁向美起身收拾碗筷:“她今早吃完,主動說要幫我疊衣服,我覺得鍛煉鍛煉自理能力也挺好。”
“小芸真棒!”丁辭又捏了捏妹妹的小臉:“姑,小芸也大了,是不是……”
丁向美不客氣地打斷他:“我可沒錢讓她上幼兒園,小丫頭着急上什麼學?”
丁辭還想說什麼,被王航攬住肩膀,他有些嫌惡地撤了半步,與人拉開些距離。
“要我說,這幼兒園還是該上,老師教的知識可多了。”
王航話鋒一轉:“但咱家這個情況,實在是不寬裕啊。”
丁辭暗暗咬了咬牙:“八百,夠了嗎?”
“也行。”王航笑起來,“轉吧!”
這回,餘額隻剩下幾百元了,但丁辭不後悔。
知識改變命運。雖然現在他跟丁芸不是親兄妹了,但畢竟是他養大的,有感情在,他舍不得丁芸這樣下去。
丁辭早飯沒吃上,餘額卻見了底。
這樣拮據的日子,是他過去三年的生活日常。
沒想到的是,丁辭剛走出姑姑家單元門,一眼看見了站在那裡的江熠野。
江熠野外型出衆,再加上一身裁剪得體的高定西服,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偏偏濃密的眉緊緊蹙着,深邃的眼睛凝着冰霜,愣是沒人敢上前搭讪。
江熠野也看到了丁辭:“小辭,你的頭發……”
丁辭“嗯”了一聲:“洗了。”
他的銀發是前幾天被李安甯和何浩宇按着染的,兩人非說他班味太重,掩蓋了帥氣。
染完丁辭也挺滿意的,美滋滋嘚瑟了幾天,今早才徹底洗掉。
“你怎麼在這?”
江熠野避重就輕:“來接你。”
丁辭後來想了想,覺得應該是江家私下調查了,所以對他周圍的人員情況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