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屋裡尋藥酒,想着應急止血了再等大夫處理,可環顧着怎麼也找不到個像樣的,又不敢貿然行事,隻好再次替莊十娘掩上衣襟,這才自個出房門去尋包紮的布。她依稀記得,從前單閻手受傷時,還剩下一些。
她雖看過些醫書,知道能上金瘡藥,可那些滲出的汁液似膿非膿,她亦不敢魯莽冒險。
然而她遍地尋,廂房也翻了個底朝天,愣是除了包紮的棉麻布外什麼也沒找着。她隻好帶着布悻悻然回屋,替莊十娘仔細包紮,嘴上細語:“娘忍着,可能會有些疼,大夫在路上了。”
莊十娘點點頭,欣慰地看着她笑。
付媛聽着耳邊傳來的氣音,還以為是自己弄疼了她,這才擡了擡眼看莊十娘。卻見她笑得恣意,盯着自己目不轉睛,付媛亦是被盯得有些怕羞,才嘟囔着嘴問:“笑什麼呢?”
“我媛兒也是長大了,曉得照顧人了。”
“還曉得打趣我,看來也沒傷得多重嘛,白擔心了。”付媛也不甘示弱,同樣說着氣話,鬧得莊十娘沒忍住伸手輕輕揪了揪她耳朵。
金枝帶着大夫回單府,輕輕叩門,兩人這才斂了斂嘴角,将衣裳斂好。莊十娘沒好氣地看向付媛的眼神,就像在說“高估媛兒了”。付媛也咧着嘴角嬉笑,宣了聲“進”。
大夫替莊十娘上好藥,又将藥瓶遞給付媛,叮囑她一天要上兩回藥,傷口謹慎碰水。最後愣是沒忍住呢喃一句“怎麼沒早些來找,瞧這傷口的模樣,定是少不了留疤了。”
付媛表面上扯着嘴角點頭應“是”,手卻是沒忍住輕輕拍了拍莊十娘膝頭,腹诽道:“瞧瞧,大夫都沒忍住念叨了。淨知道說我有委屈不要自個兒憋着,娘倒好,好壞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吞。”
莊十娘緊緊盯着付媛那個埋怨個不停的模樣,沒忍住笑彎了腰,卻又恰巧扯到了肩頭,倒吸一口涼氣。
“還亂動呢!到底有甚麼那麼好笑的?”付媛蔑她一眼,手卻還是将枕頭墊在她腰下,将被子蓋到莊十娘身上,“娘就在這好生歇息吧。”
莊十娘像個孩提似的點點頭,又接着笑,“媛兒要是當娘親了,就知道娘在笑什麼了。”
在她眼裡,反倒是自己成了那個需要人照顧的嬰孩。而付媛呢,卻像極了付媛小時候感染風寒半步不肯離床的莊十娘。
夜裡單閻放值,步入中堂便瞧見了莊十娘的身影,腳步一滞,“娘怎麼也來了?”
一旁的付媛嘴抿成了細線,恨不得上前踹上一腳,罵一句“就你長嘴了”。
畢竟單老夫人在面前看着,她也不好當真糟蹋單閻,隻好嘴裡一邊黏膩地喊着“夫君”,一邊将他拉到自己身邊坐下。
還沒等單閻沉溺在她那甜言蜜語裡,便被付媛狠狠掐在他大腿上的手攔腰截斷。
他疼得雙眸幾乎要瞪出來,歪着腦袋蹙着眉看向身旁的付媛。
付媛雲淡風輕地瞥過一眼單老夫人,又接着替他夾了塊油膩膩的肥肉到碗裡。
單閻愣了愣,付媛明明知道他并不喜愛吃肉,更不喜吃肥肉,今個兒又是玩的哪一出。
“娘别客氣,難得來單府一趟,當自己家便是。”他隻擡眸看了一眼付媛,便又将話頭挪到莊十娘身上。
付媛沉沉地呼了口氣,又夾了一塊肥肉到單閻碗裡。
單閻扯扯嘴角,疑惑地看向付媛。
然而付媛隻是低頭扒飯,就連餘光也沒有看他。
“茗姒好像準備離開揚州城了。”單閻将肥肉挪到了碗邊,正想将青菜夾到自己碗裡,付媛卻搶先了一步。
單閻又看了付媛一眼。
這次他懂了。
說錯話了吃肥肉,說對話了吃青菜是嗎?
“真的嗎?”付媛歪過腦袋,嘴角帶着笑意,仿佛很滿意單閻這次提的話題。
“嗯...”單閻寵溺地朝付媛一笑,眼裡已是寫滿了“夫人的把戲已被為夫看穿”。
“也是,茗姒來揚州時夏日蟬鳴不斷,如今卻已經到了枝葉凋零的季節了。”付媛笑笑,刻意裝作看不懂單閻眼裡的暗示,“再不回去,怕是要姨娘挂心了。”
單閻輕輕咳了兩聲,看一眼付媛又看了眼坐在對面的單老夫人,撫袖夾了條青菜進付媛碗裡。
“我不愛吃菜!”
“為夫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