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三因為承了各家的情,要給各家修房子,還要給裴厲家砍柴,這會兒裴老三的大兒子裴有成帶了幾個人等着裴厲回家,就是要給他家修修房子和土炕。
房子其實不需要大修,隻要把上面爛掉的草換成今年新割的麥稭等物就行,炕是修繕重點,若是不做好了,冬日裡燒起來要漏煙,那屋子就沒法兒住人了。
裴有成一邊幹活一邊和裴厲八卦:“今早李東家和杜老根家好一頓打,李東說杜老根昨晚上去他家打了他,杜老根說他沒有,但是他頭上有破皮,李東便說是昨晚他反擊時打到了那人的頭,非說就是杜老根幹的,杜老根反過來說那是李東潛入他家打的他,李東怎麼肯認,兩家掰扯了好一陣子,山爺出了面才算了事。”
裴厲在一邊和黃泥,蘇子真也跑進跑出,幫着搬稻草之類,聽了個七七八八,兩人對視一眼,情不自禁笑出聲來。
“山爺怎麼說?”裴厲問。
“山爺那性子,你還不知道嘛,讓那杜老根賠了不少糧食,這下子杜老根這個冬天就過不好了,蘇子真的稅,他是無論如何也交不出了,山爺讓他把蘇子真除了名,過兩天二爺回來,就能動族譜,把他過繼到七哥名下,他就徹底是你家的人了。”
七哥就是裴厲過世的爹,他家這一支比别的分支生孩子都早,導緻裴厲現在比同齡人低一輩,淨和些光屁股娃稱兄道弟。
“那就好,不過杜家還扣着子真的那部分糧呢。”
“好說好說,山爺已經和他家人說好了,總要拿出來一些,不過可能不多,山爺讓我和你說一聲,過猶不及。”
“成,我聽山爺的。”聽他這麼說,裴厲就徹底放下心來,對着門外喊了一聲,“子真,過兩天你就是我家人了。”
外面幹活的人哄笑一片,有人說裴厲總算有管家的人了,又有人說從沒見過裴厲對誰這麼上心,還有人嚷嚷着要蘇子真改姓裴,一聲聲一句句,砸在蘇子真耳朵裡,那滋味真是羞煞人,他慌忙紅着臉跑去做飯,躲開這群吵吵鬧鬧的家夥,生起了火,往鍋裡添了粟米,面上還是滾燙一片。
怎麼回事,那些人隻是說笑,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話,為什麼他卻會往另一個方向想?
為什麼會覺得……
他好像一個小妻子……
他心神恍惚,切肉時差點切到了手。
幹完活已是傍晚,裴厲自然要管飯。
鍋裡的米香飄出去好遠,香中帶着葷腥才有的特殊芬芳,這幾個幹活的漢子,全都綠了眼。
好似一群餓狼。
每人一碗飯,金黃的粟米上扣了厚厚一層炒香菇,油随放的不多,味道卻不同于蒸出來的,更别提香菇上面還有肉。
每人四片肉,這幾人都大聲叫好,吃了兩片,又跟裴厲要了寬大的草葉子,包起兩塊,回家帶給家人吃。
“大侄子,你家這菜做的不同于别家,滋味很特别啊!”裴有成大口扒拉着飯說道。
“好吃還是不好吃?”裴厲笑着問。
“好吃,太好吃了,真是香!”
炒香菇有放了醬的汁兒,拌在飯裡别提多鮮,衆人吃紅了眼。
裴厲看他們狼吞虎咽的模樣心裡便想笑,筷子伸進自己的碗裡,一下子就發現了異常。
碗底還有一塊肉,藏在了粟米之下。
他擡眼看蘇子真,隻見蘇子真垂着眼撇過了頭,一副心虛的模樣。
于是裴厲便知道,這是蘇子真對他的偏心。
這小家夥,居然長心眼了,還長偏了!
裴厲默默把那塊肉裹進一團粟米中,塞了滿嘴,這塊肉似乎比别的肉更多一點美味,帶着他從未得到過的偏愛。
也就是蘇子真了,他從前從父母那裡感受到的,可隻有厭煩啊!裴厲咽下那塊肉,眼眶有些發熱。
他心中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對這小家夥再好一點才行。
過了兩天,裴老二回來了,帶着裴厲需要的棉布,和一車棉花。
棉布呈深褐色,顔色雖然不太好看,但是摸上去厚實,非常耐磨耐髒,如果打定主意一個冬天都不洗棉衣的話,這個顔色是最好的選擇。
棉花卻不是給裴厲自己的,冬天要到了,各家都需要做棉衣,所以這次裴老二是去集中采購的,批發價多少能便宜點。
各家分了棉花棉布,裴厲付了裴老二一千二百文錢,雖然錢罐子少了大半,但這已經是最便宜的價格了,如果裴厲自己從鋪子裡買這麼多布和棉花,至少要三千多文錢。
忙完這些,裴山就請了族譜,把蘇子真過繼到了裴老七的名下,又把蘇子真的那份地劃到了裴家,杜老根來送糧食的時候,臉上的傷還沒有好,整個人一夜之間好似老了十歲。
卻也沒人同情他,這些年他虐打蘇子真,早就被人诟病,村裡人隻說是現世報,指指點點,都說他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