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有好幾家澡堂子，厲大頭給裴厲介紹過幾家，裴厲選中這一家的原因，是因為他家有單獨的隔間，可以不與太多人一起泡澡。

裴厲自認為還是多少有點潔癖的，腿好了之後就常洗澡，而這世界裡的其他人可不是那麼愛洗澡，畢竟洗澡是個危險活，一不小心感冒了，在這個時代可是會要命的，與這樣的風險相比，髒點也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了，要麼說皇帝身上還有三隻禦虱呢。

因此裴厲想想要和髒兮兮的人同一個池子泡澡，就無法接受。

這個隔間不大，池子也不算大，他和蘇子真一人一邊，隻露出個腦袋，腿便能伸到蘇子真那邊去。

熱氣騰騰的水把兩人的臉都蒸得通紅，裴厲舒服得抽了一口氣，感慨道，這才是人生。

蘇子真從未跑過澡堂子，起初在裴厲面前脫光，還很不好意思，非要圍了塊澡巾才肯下水，這會兒渾身泡透了，熱騰騰的舒服極了，也就放開了，享受極了，靠在池子邊。

澡堂子提供洗澡的胰子，這胰子可比皂莢好用，還帶着香味兒呢，裴厲渾身塗滿了胰子，沖了一回，對着外面一聲吆喝，就有人進來給他搓澡。

這一搓才真是脫胎換骨，他原以為自己已經算幹淨的了，卻還是搓掉了一層皮，搓完他又去池子裡繼續泡，轉眼一看，那邊剛搓澡的蘇子真已經白的發光了。

他有些移不開眼，那少年身子細弱，不見男人的魁梧粗壯，反而細腰玉臂，有些女人的嬌軟，可是比起女人的玲珑，他又偏瘦了些，骨節之間，透出少年獨有的清瘦和風骨。

當真是玉雕成的修竹美人。

他這邊胡思亂想着，那邊的蘇子真就把自己沖幹淨了，正把頭發解開，要好好洗洗頭發。

蘇子真的發不算黑，配上他白皙的皮膚，整個人看上去如夢如幻，純淨無辜，柔軟無害，裴厲在愣怔之中，突然懂了厲大頭的那句話。

靠！

他可是鋼鐵直男好不！

特别鋼……（偷看一眼蘇子真）

特别鐵……（偷看一眼蘇子真）

特别直……（偷看一眼蘇子真）

……

裴厲把自己沉入水池中，在水下一邊吐泡泡，一邊絕望得想：他可能也不太直。

因為他有反應了。

好在他受到過良好的教育，知道就算面對美色心神蕩漾，也絕不能做見色起意的浪蕩子。

就像他之前再怎麼混，也從沒玩弄過誰的感情，甚至是個母胎單身一樣。

經曆過破碎家庭的他，把感情看得神聖，又有些畏懼——

要怎麼樣的深情才能和一個人走一生呢？

裴厲完全不知。

不知，所以克制。

所以不被皮肉之欲控制。

他平複心情，壓下水下見不得人的反應，也跟着解開頭發，反反複複，把那一頭又粗又黑的長發洗了四遍才肯罷休。

澡堂子甚至有牙刷和牙粉提供，兩人刷了牙，從裡到外都被收拾得幹幹淨淨，裴厲舉臂歡呼：“舒坦！”

兩人的衣物早有人拿去烘烤，烘烤的小爐子裡放了香料，質量不算太好，有些嗆鼻，但染在衣服上，就顯得沒那麼重了。

衣物幹爽柔軟，連鞋襪也是新換的，兩個人從澡堂子裡出來，就好像脫胎換骨般，蘇子真甚至覺得自己連膽子都大了些，敢在那些城裡人面前走過，不怕被嘲笑又髒又臭又土氣了。

裴厲當機立斷，從雜貨鋪子裡買了一塊香胰子，又拿了牙刷和牙粉，從此要過文明人的生活。

“以後我們每天都用香胰子洗臉洗手，還要早晚刷兩次牙。”裴厲對蘇子真說。

蘇子真有些心疼錢，這一塊香胰子可不便宜呢，不過看着帥了三分的裴厲，再看看自己的皮膚，也就咬咬牙同意了。

兩人說着話往住處走，這一泡澡，人就懶了，裴厲便出錢買了兩個餅，回去當做下午飯墊墊肚子，就不再做飯了，這裡條件所限，做頓飯又要生火又要燒水的，很是麻煩。

剛走到門口，就聽有人喊，一看是厲大頭手下的一個捕快，原來是厲大頭把那野兔給竈房炖了，喊着自己手下幾個人一起去吃。

裴厲這才知道縣衙有竈房，一日還管兩頓飯，竈房的廚子和縣衙的人都熟，誰想讓他加個菜，隻要提供原料，他都會給做，這當真是體制内好待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