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雪汐将身站起,神色不卑不亢:“回公主,我是會武,但需要長劍。”
“長劍?”四公主奇道。
“拿劍需要時間,易小姐用這個代替如何?”牧明煦從就近的樹上折下一條長度适宜的樹枝遞給她。
易雪汐看了眼突然出現的人和他手中的樹枝,大方接過。
“我還道讓你陪着我們覺得悶。”四公主笑道。
“不悶。中途跟博晖、潤景聊得興起,走得慢些。”
宋博晖、餘潤景相望一眼,牧明煦中途是跟人聊得興起,不過不是他們。
四公主:“坐吧。”
“公主,”蘇蕊瑤尋機會插話,“有舞怎可無音,我願為易小姐伴樂。”
四公主:“蘇小姐思慮周到,為蘇小姐架琴桌。”
易雪汐乘着空隙悄悄挪到蘇蕊瑤身旁,低聲道:“會抓機會。”
蘇蕊瑤眼望前方:“當然,機會不自己抓,難道等天上掉?我不會讓你獨享表現機會。”
“别奏輕輕柔柔的曲子。”
“我為何要聽你的。”
“我要求長劍,正常人都想到我要做什麼。你若是奏出輕柔的曲子,豈不是顯得你水平不行。”
蘇蕊瑤抿緊嘴唇不語,本來确實是易雪汐主場,她是抓住機會,總不能自己提出來伴樂,卻發揮不出水平。
“如果拖後腿,算你第一百零九次輸。”
蘇蕊瑤瞥了旁邊人一眼:“第一百零八次不算。”
易雪汐無視她的不滿,英姿爽朗地走上前。蘇蕊瑤心裡冷哼一聲,坐到琴桌後。
衆人頗有默契停住低聲細語,目光集中到處于中心的易雪汐身上,那挺直的身姿如立于高崖之壁的蒼松,迎着山間凜冽的風卻絲毫不改其色。
易雪汐凝神屏氣,感受着自然氣息的流動。這是師父傳授她武藝時,每天必做的功課。感知,能使她五官變得清明銳利,正是學武之人需要具備。
随着她的靜立,天地似是突然變得安谧,如林間的水潭表面,清澈平靜。
清風從湖面上習習漫過枝葉,穿過空地拂起易雪汐的衣袂。便在此瞬間,易雪汐提長枝輕挽劍花,猶如一道閃電劃破風雨前的甯靜。
剛剛一直被易雪汐所吸引的人,忍不住屏住氣息凝神觀望,伴着她動作忽起,他們似乎方想起呼吸一樣喘了口氣,目光不禁流連于那道芳影。
易雪汐兩腳輕盈邁出,身姿如随風翻轉柳枝,飄逸綽約。她手中長枝似雄鷹一般淩空盤旋,接着疾刺而出,氣勢逼人。坐于一旁的人雖然明知她那一擊刺的是無物之處,卻覺脖頸有一股寒流湧過。
縱橫飛舞的“長劍”時而大開大阖,像要劈開暗夜中的狂風暴雨,懾人心魄,時而輕柔如同潺潺流水,帶着娴靜和甯,沁潤心神。回旋流轉,矯捷如鷹,行定下潛,流利灑脫。
紅豔欲流的芙蓉花牆襯着易雪汐舞劍的英姿,花人交映,醉人心弦。
蘇蕊瑤奏琴之前被易雪汐小小激了一回,所伴之樂相當激昂,可仍架不住她凜然的劍意,失掉氣勢。
牧明煦心知她會武,倒是沒想到精煉至如此。
他定睛望着舞劍時意氣風發的人,她的明眸神采熒然,一劍一式,一姿一舞都牽惹着他。他拿着折扇的手不知覺中緩緩攥緊,心中澎湃不止,躍躍而動。
但見她的動作如月落般變得虛無缥缈,影影綽綽,牧明煦會心一笑,無聲地動了動嘴唇,念下一個“停”字,易雪汐收勢而止。
靜默須臾,牧明煦起手拍掌,掌聲像顆石子落入水中激起層層漣漪,四面應聲而起。
沉溺于其中的四公主緩過神來,歎道:“俊逸潇灑,風采卓然。劍舞若是隻有柔,便是把手中的桃花扇換成劍,弄巧而已,如果僅有剛硬,就隻是耍劍。易小姐掌握得恰到好處,剛柔并濟,真是賞心悅目。”
宋博晖:“琴音清冽,劍舞凜凜,兩人互相配合,相得益彰。”
餘潤景:“靜如海棠袅袅,動則飛湍擊石,見識到易小姐意外的一面。”
宋、餘兩人不約而同看向手捧茶盞,細細品茶的牧明煦。被他們無聲的視線攪擾一會,牧明煦道:“有什麼話就直說。”
餘潤景壓低聲音道:“你們相熟,不說半句?”
牧明煦看了眼已福身謝意坐回位置上的人,輕聲道:“她不是為了得到誇賞才舞。”
餘潤景嗤笑道:“就你懂她。”
另一邊,如坐針氈的陸氏聞聽公主之言,繃緊的神經終于舒松下來。她聽見上官師如的話,又看易雪汐将自己會武的事大方承認,心中怕他們故意提起趙羽琮之事。
所幸易雪汐順利度過此關。
陸氏對上易雪汐的視線,見她俏皮地眨眨眼睛,頓時暗道回去要好好說教。
回到易府。
易雪汐坐下還沒喝半口茶緩緩今日繃緊的神經,便遭到陸氏的念經般的說教。
“雪汐,你居然敢在畫上提那首詩,膽子實在太大。‘欲采遺一思’,公主喜愛芙蓉,你竟敢在她面前提‘采’字。”
易雪汐捧着剛到嘴的茶盞,奇道:“可是公主很喜歡。”
“喜歡歸喜歡,萬一她不喜歡,那個‘采’就成了要命的字。”
“反正現在沒事。”說着,易雪汐再次把茶盞湊近嘴邊,還沒沾上半滴水,茶盞即被陸氏搶去。
“沒念完,要不是你跟趙公子比武……”
“娘,事情過去很久很久,還提……”
“事情是過去很久,但影響沒有消失。想想今日上官小姐為何能夠為難你?”
易雪汐嘟喃道:“我憑實力成功化解。”
“早知如此,當初不該讓你學武,現在倒好,傳出什麼小老虎、小虎女的外号,先前仍有人上門詢問,如今沒幾個敢來。”陸氏越說越覺悔不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