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順着小路往下走,想着在陸氏兩人求福結束前該如何打發時間,擡眼望見遠方水光粼粼的湖面上飄着幾葉輕舟,當即決定去遊湖。
小徑幽僻,兩旁高樹枝葉疏闊有宜,輕柔的光穿過葉間稀松投下,倒不覺得陰森。
半路上,易雪汐發現在這樣僻靜的地方竟然有一座小亭子。
亭子在路一側,距有十來步遠,綠瓦木柱,立于翠葉間,看似和林子融為一體,若不仔細瞧,很難注意到亭子的存在。
臨近亭子處,易雪汐聽見一男一女的說話聲,秉着非禮勿聽的想法,打算直接晃過去,但是當中一道熟悉的聲音牽使她的腳不自覺地往蓊郁的葉間邁去。
她借着亭子周邊密集的枝葉,輕手輕腳地接近,藏在葉後的一雙眼睛爍爍有光。
亭子裡的女子身着蘇芳色綢衣,高盤發髻,低垂着略有些紅的眉眼:“回來都瞞着我,不給我一個解釋,你說為我着想,哄騙誰呢?”
“給我些時間,我定會讓你得到一個滿意的回複。”
易雪汐的雙目望向那身穿白地翠竹錦衣的男子,毫不意外和她聽見聲音時腦中所浮現的人臉重合——牧明煦。
她轉眼瞧向那女子盤起的發髻,不禁神色怪異地眯起眼,猶豫着要不要繼續聽下去。
女子:“若我不滿意?”
牧明煦聲色平常:“悉聽尊便。”
女子扔想說什麼,牧明煦揚手制止,目光快速地瞥了眼旁邊,道:“今日你先回去,後面我會再找你談。”
女子見他堅決,隻好點點頭,恹恹離去。
待人的腳步聲遠去,亭子裡隻剩一人。易雪汐看牧明煦久久不打算挪腳,忽然間遇到一個尴尬的問題,她想走,又怕時機不對,在走出去的時候恰巧碰見他也離開。不走,就要一直耗着。
思來想去,易雪汐決定如果碰上立刻裝成剛到的樣子,方擡起腳跟,便聽見對方開口:“藏得挺久,何不出來見上一面?或者需要我親自過去請?”
話音剛落,易雪汐覺眼前枝葉輕晃,瞬間将身後仰,同時揮手拂開對方的攻擊。
牧明照前招剛歇,後招連至。擋在兩人之間的濃蔭密葉在拳掌往來之下簌簌而落。直至牧明煦從縫隙間看清來人,立即收手:“易小姐,你得改一改偷聽的興趣。”
易雪汐心知他連同上次的事一起揶揄。若說前次是餘、宋二在背後聊她,她有理由理直氣壯,如今确實有些心虛。
她一邊挪腳走回小徑,一邊愧歉道:“路上不小心聽見,我會當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聽見,緊閉嘴巴。”
牧明煦聽她話裡似乎另有意思,舉扇擋在她身前,道:“易小姐怕是有些誤會,方才之人是我堂妹,名叫牧萱萱。”
“明白,我不會亂說。”
“不知易小姐明白什麼?”
易雪汐感覺他這一問當中有陸氏剛才問她反省到什麼的不信任感在裡面。
“她是你堂妹。”
“還有呢?”
回想他們兩人的話,多少有些暧昧在裡面,她忍不住道:“還有别的關系?”
“沒有。”
易雪汐感覺被他耍了一樣,雙眸冷漠地凝視着面前神色坦蕩的人,聽他繼續道:“我想多此一問,可解易小姐心中的惑。”
“牧公子想太多,我沒什麼惑。告辭。”
“易小姐,請留步,有一事請教。”
易雪汐想看他還有什麼把戲,停步轉身,即見他拿着張開的折扇貼上來,遮住她的半臉。
他細細地看着,一雙靈動的明眸裡蘊着微訝和疑惑,随後像是不服輸一樣回視他,不見有半分腼腆之态。
他忽道:“易小姐,你能不能瞪我一眼,然後說‘礙事’。”
易雪汐擡手推着折扇的邊緣,使它緩緩收起,目光投向來路,道:“牧公子,那一邊是寺廟,我建議你去拜一下,求神大發慈悲給你換一個正常的腦袋。”說罷,揚長而去。
牧明煦邁步跟上,自語一般不輕不重道:“在此遇見易小姐,還想着不用特意到府上……”
易雪汐猛然回身,幾步上前,揪着他的衣領拽往湖邊,似笑非笑道:“牧公子,偶遇即有緣,一起遊湖。事先聲明,沒空也得遊。”
牧明煦提出那個看似不正常的要求時,易雪汐便知他想試探夜裡之事。他提起要去易府,估計是故意刺激她。但她不能無視牧明煦的刺激,萬一他真的跑去易府,又萬一他現在回去的時候湊巧碰上陸氏,把不該說的抖出去。
一想到陸氏大發雷霆的模樣,易雪汐更願意解決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