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一處方便隐藏的地方,定睛察看,确認獐子沒有聽見動靜。她擡起手中已經搭好的弓箭,拉滿弓,冰冷的箭頭直指獐子淺棕色的身體。它們之間像有一條無形的線架起一條獨一無二的通道。
繃緊的手指将要松開的一刻,獐子突然像受驚吓一般擡起頭警惕地顧視左右,接着撒開四腿往林子深處逃竄,另外兩隻同樣一蹦而起,追随着它一起奔逃。
易雪汐一愣,放下手中的弓箭,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空空的水邊草地。難道她發出什麼聲音驚擾到它們?
她忍不住道:“是不是我殺所太重?”
牧明煦輕蹙眉宇,目光警戒地環視四周,心中那一絲奇異的危險感複又生起。他道:“不,我們離開再說。”
獵物已經逃,易雪汐也不想守在這裡等着。
兩人往拴住馬匹的方向走去,忽然鳥驚飛而起,林葉顫抖,地面欲将裂開一般憾動不定。
“牧公子。”
牧明煦拉起易雪汐的手,快步奔向馬匹所在地,還未踏出五步,一隻漆黑的利爪自斜上方劈下。
牧明煦眼疾手快,把易雪汐環護在懷裡,飛撲避開。他們滾落在草堆中,一路翻轉幾圈方定住。耳中傳來枝葉猛顫的沙沙聲響,兩人沒來得及張望,僅憑着聲音判斷那隻黑熊擊中樹幹之後沒有停留,再次襲向他們。
牧明煦手掌拍地,借力起身,一手抓着易雪汐的手臂,道:“上樹。”說罷,發力将人托起。
有牧明煦的助力,易雪汐配合着腳尖點頭,輕易躍上樹幹。她蹲在樹上,一手抓住頭頂枝幹,往下張望,見黑熊的利爪劃過剛才牧明煦所在的位置,刹那間空氣仿佛被劃開一道傷痕一樣,令人心驚。
她緊張地搜尋牧明煦的身影,視線掠過樹幹上留下的一道嶄新爪痕,心髒驟緊。
她朝四下探看,當目光捕捉到另一棵樹上身影時,驟緊的心終于稍稍放松。
此時,她才清晰地聽見自己心髒猛烈跳動的聲音,在生死一線之間渴望生的劇烈的鼓動。
樹下的黑熊擡頭望着兩人。它走到易雪汐所在的樹下,伸出尖銳利爪貼着樹幹,向樹上凝視的漆黑眼珠帶着深沉的平靜。随後,它在兩棵樹之間徘徊片刻,見人久久不動,幹脆伏在地上等待。
易雪汐抓着樹枝的手滲汗,見黑熊趴在地上守着,舉眼望向牧明煦,微微張開嘴唇,聲音因無措而遲緩一會才到喉嚨:“從一棵樹跳到另一棵離去嗎?”
牧明煦搖搖頭:“一旦它一路跟着我們,到了無樹的平地處,一樣逃不掉。”
“馬呢?”
“不行,馬是我們逃跑的唯一機會,若是把它引過去,它先發現馬匹,也是死路。”
牧明煦的手摸向腰間的佩劍,眼神沉着地注視着易雪汐,語氣平靜卻堅決:“解決它。”
易雪汐不自覺地舔了下發白的嘴唇,她明白牧明煦的意思,即使等人來救也要熬到今日狩獵結束,所有人集合時發現兩人未歸才會派出人來找,而他們來找定要花時間。
與其等人來救,不如自救。
易雪汐點頭道:“好,我去做誘餌。”
牧明煦沒有阻止,這裡确實需要一人誘開黑熊的注意力,易雪汐身手輕盈,比他更合适。
兩人相望一眼,沒有任何話,也沒有任何預先的說明配合。
剛才慌亂中,易雪汐丢落弓箭。
她瞥了眼遠處弓箭,伸手折下樹枝,如投暗器般向它射去。易雪汐沒有瞄準它,她的任務是作誘餌引開它的注意力,絕不能激怒它,為兩人增加不必要的難度。
樹枝嗖地一聲插進黑熊眼側的泥土中,它随之彈起。易雪汐乘着故意弄出動靜,躍到另一棵樹上。
黑熊兩掌着地,逐着她的身影而去。
黑褐色的強壯身影奔動如雷,掌上銳爪帶起碎散的泥塵,紛紛揚揚,它的眼珠帶着深冷的黑,像夜裡濃濃的黑暗所凝聚而成。
易雪汐回頭望了一眼那頭黑熊,心髒不由得快速鼓動,由心傳來的聲音似将要貫穿耳膜。她深吸一口氣,看準前方的粗壯的樹杈晃悠過去。本來輕而易舉的事,卻在此刻莫名頗感壓力,隻要稍稍一失足,當即屍骨無存。
眼見順利地拉開一段距離,易雪汐目光粘着近在咫尺的弓箭,心下一橫,縱身躍下,用腳将長弓踢上半空,迅速抓起箭筒。蓦地,一道巨大的陰影覆下,剛剛還有一段距離的黑熊倏爾近在眼前,朝着落地的人撲上去。
易雪汐兩腳連連後撤,情急之下沒有留意周圍的環境,後背貼上到樹幹,她憋着一口氣靈活地繞到樹後,然後一聲狂吼沖天而起,震得耳膜欲裂。
易雪汐發覺它突然狂叫一聲後沒有再繼續攻擊。她小心翼翼地從樹後探出頭,看見黑熊轉而攻擊牧明煦,地上散落一地的血迹。
看見地上的血,易雪汐心下一驚,旋即發現受傷留血的是黑熊,牧明煦成功偷襲擊傷了它,可沒能一擊殺死。
易雪汐抓緊機會,腳踏樹幹借力一躍,再次翻上樹,取下被她踢上來挂到樹枝上的長弓,彎弓搭箭,蓄勢待發。
底下黑熊揮舞雙爪,每次動作都像把空氣劃破一樣帶起呼呼風響。牧明煦左閃右避,對着正面拍來的熊掌,他提起帶血的長劍,利用劍身正面抵擋沖擊。
黑熊的怪力終勝一籌,牧明煦連人帶劍被拍飛出去,背撞到樹幹上,一股由外而内劇烈震顫快要他有五髒六腑碾成碎片。目眩之感沖上腦門,使他不甚清醒的腦袋愈發昏脹。
黑熊高聲仰叫,張開嘴露出鋒利的牙齒毫不留情沖向牧明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