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夜色拉起幕布,遮擋湛藍的蒼穹。街上店鋪門前漸漸挂起明燈,微弱卻繁多的燈火照亮一小片街景,像是在濃重的黑夜裡揭開一個小角,區别于白日的另一種熱鬧随之開啟。
坐落于皇都東南的一個小角落的花令樓修葺得相當富麗。至少有五間闊木質大門雕刻着梅蘭竹菊,門的上方是一幅刻畫精美的高山流雲圖。酒樓内,中間地闆上繪有色彩鮮明的百花紋,雅而不豔。高闊的天花闆懸挂着紗燈,燈下垂着紅穗,絲縷随風輕晃。
花令樓的掌櫃蘇逢晴每逢一些節日會安排歌舞戲曲,一樓的桌椅便設在兩邊。二三樓的雅間分兩半,中間有走道分隔。一邊貼着木質欄杆環繞而設,向外的一面置有絲質垂簾,隻要垂下即可成為獨立的一間,挂起則是能觀賞歌舞的雅座。另一邊窗口面向街道,夜裡可在此賞景。
掌櫃蘇逢晴在門口堆起笑容張望,一輛罩着綠松色卍字紋繡帷的馬車緩緩駛近。馬車于花令樓門前停下,車夫撩起車帷,一個身着藍色不規則雙鈎雲紋交領衣的人躬身而出,他從腳凳落下,一邊打開折扇,一邊環顧花令樓。
蘇逢晴展開不過于媚俗的笑容上前恭敬道:“牧公子大駕光臨,敝店蓬荜生輝。”
“預訂時提出些要求,為難蘇掌櫃。”
蘇逢晴忙道:“不為難,不為難。”
說話間,好些人從後面一道而來的馬車上陸陸續續落下,約有十來人,每一個皆玉冠繡帶,錦衣華衫。
溫與之走近牧明煦身側,臉上略帶憂色:“明煦,确定沒問題?”
“沒法确定。”牧明煦看見對方訝愣的神色,輕搖折扇,坦然道“與之,放寬心。對方畢竟是個多心眼的飛賊,能一招制住的人還會讓你頭疼這麼久?今晚沒法抓住那人不是什麼大問題,”他收扇指了指腰間的玉佩,“隻要這個不丢,飛賊還會再來,不怕沒機會。”
後面一人拍拍溫與之的肩膀,道:“放寬心吧。無論能不能抓到,都要接受事實。”
“博晖。”
“不錯不錯,今晚明煦在花令樓請客,與其憂愁,不如好好享受美食。”
“潤景。”溫與之看着遠去的背影歎了聲,憂心忡忡跟着入内。
一行人随着蘇逢晴步上三樓,進入西面的雅間。相鄰的雅間之間設有推拉門,打開之後可相連成一間。十幾人分桌而坐,跑堂利索送上茶水。
蘇逢晴笑道:“牧公子,菜已事先準備好,随時都可上。”
“上菜吧。”
“是。”蘇逢晴笑着退下去,令兩名跑堂守在門口,随時聽候差遣。 “裡面的貴人要小心服侍,尤其是大雨。”他看向身形嬌小的人,“你是新來,要好好跟阿七學。”
“是。”大雨低沉的聲音和那長得斯文的臉極不相稱,鼻端下的胡須更是不合其年紀。
蘇逢晴的身影消失在轉角後,大雨拿出一小吊錢塞進阿七手中,笑道:“有勞阿七哥多多幫忙。”
阿七手指穿過吊錢的紅繩,悠然地甩了幾圈,道:“你來做跑堂謀生計,幹嘛塞錢給我?”
大雨笑道:“這是客人打賞我的,想做下去,少不了阿七哥的幫忙。”
阿七把錢收進懷裡,笑道:“算你懂事,好吧,我會多幫襯你。”阿七收起笑容,“掌櫃來了,站好。”
兩人立即退到門邊端正地站着,蘇逢晴領着一群手捧托盤的人,托盤裡都是剛出爐的菜。牧明煦是預先派人來訂下位置和菜品,蘇逢晴掐着時間讓廚房的人準備妥當。
大雨、阿七打開對扇門,一群人魚貫而入,安靜且迅速地擺上酒菜,然後無聲退出門外,一切井然有序,幹淨利落。
“牧公子,菜已經上齊,還有什麼吩咐?”蘇逢晴道。
“沒有,去吧。”
“是,外面有兩位跑堂,有事直接吩咐他們,其中一個名叫大雨是新來的,若做錯什麼,多包涵。各位客官慢用。”蘇逢晴退出去時順道帶上門。
在牧明煦示意下,其中一人拿起銀針将所有的菜查一遍後回道:“無毒。”接着拿起筷子準備夾菜,餘潤景叫道:“慢着。”
所有人的視線齊齊轉向說話的人。
“明煦,等會我是肯定不參與抓賊,我來試。”
宋博晖頗是認同道:“有道理,你本來不是戰力,少你一個比少一個戰力好。”
餘潤景感覺話聽起來略有些刺耳:“博晖,怎麼聽你話中的意思我像是可有可無。”
“你來蹭吃蹭喝的,當然可有可無。”宋博晖拿起筷子夾一塊藕片放進他碗裡,“快試吃,菜要涼。”
“隔壁桌的也要勞煩潤景。”溫與之拿起碗走向另一桌。
“你們……”
“暈倒一個比暈兩個好。”宋博晖在每一碟都夾一點放進餘潤景的碗裡。
“你們特沒良心。”餘潤景夾起藕片放入嘴裡,嚼了幾下,驚道,“不錯,爽脆可口。”
“多吃些。”宋博晖又夾幾片丢進他的碗裡。
“酒也要試。”溫與之倒上兩杯酒放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