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
“我看雪汐姑娘不是記仇的人,這件事反而不急,等一個順其自然即可。”
“順其自然。”牧明煦自語似的輕聲道。
“不錯。你沒有叫上雪汐姑娘是源于之前秋獵遇熊遭險,隻要相處時間長,她自會懂你的意思,不必特意解釋。如果她沒懂,說明她沒那個意思,你在意也沒用。”
“什麼意思?”
“自然是說你内心最真實的意思。”牧明旸強行壓下快要翹起的嘴角,“若是她得知你的意思是那意思,而你還沒察覺,那便有意思。”
牧明煦眼裡帶着一絲嫌棄,早料到找牧明旸談此事,以他的性格一定會秉着看好戲的态度故意伸手攪渾這趟水。
如今将話說得雲裡霧裡,牧明煦不由得想消除他腦中剛才的那段記憶。
牧明旸忽覺背脊發涼,忙道:“馬車内太悶,我還是騎馬。”說着,如風一樣迅速溜出去。
車内重新陷入沉靜,蓦地窗帷被撩起,露出離去不久的牧明旸的那張笑臉:“不要把雪汐當成戰場上的敵人去想,想太多反而沒意思。”說完,乘着牧明煦動手之前打馬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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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雲來珍玩鋪斜對面的小茶攤裡,牧明煦再次提起茶壺往易雪汐面前的杯添上茶水。旁一雙幽幽的眼神看着他放下茶壺,善意提醒道:“我的杯子也空了。”
牧明煦斜了眼不請自來的人,一語不發地把茶壺推到他面前,意思非常明顯——自己動手。
他一臉無所謂的模樣提起茶壺:“哥,等了差不多有半個時辰,飛賊到底來不來?”
“我不是飛賊本人。”牧明煦不急不躁,悠然地吃茶。
“這麼明顯的陷阱,他不會傻到真來吧?”牧明旸視線轉向對面的雲來珍玩鋪。前不久,牧明煦将花瓣形的玉佩當到鋪子掌櫃手中,随後到了茶攤守着。
“花令樓明顯是陷阱,他還是出現。”易雪汐一身黑衣紅邊,玉帶束發,兩邊耳朵的上方編條細辮,辮子一直延伸到被束起的發冠。這一身打扮沒有特意掩蓋自己是女子的身份。
“不錯。”牧明煦道,“他之所以去花令樓是對自己的小聰明很自信。他若是想到鋪子裡買回玉佩,十有八九不會親自出面,而是使用手段。在這裡等的半個時辰是他做準備的時間,他會不會出現,要從現在開始算。”
牧明旸捧起茶盞的手頓在半空,然後默默放下,向兩人抱拳道:“祝兩位手到擒來,告辭。”
他起身離去,與此同時雲來珍玩鋪裡來一個看上去約三十來歲,身穿灰藍布衣的男人。他沒有瞧鋪子裡的其它東西,而是徑直與鋪子掌櫃攀談起來。聊一會,掌櫃拿出一個錦盒,打開讓對方細瞧裡面的玉佩。他二話不說付了銀子,拿走錦盒。
“看來是他。”
話音剛落,牧明旸又竄回來:“真的?”
牧明煦沒理會去而複返的人,擺下銀子,和易雪汐一同跟上。
身着灰藍布衣的人回到街上,往南邊走去,他穿過兩邊擺滿各色攤子的幹道,偶爾停下要一碗茶,樣子像随意閑逛。他放下茶碗,交錢轉身離去,迎面撞上一個小孩子。但他沒惱,仍舊自顧自地離去。
牧明煦拉住仍舊跟着灰藍布人的牧明旸,朝着小孩離去的方向示意:“這邊。”
小孩子約有十二三歲,深灰色的衣服上有一塊長方形的大補丁。牧明旸看着他喜笑顔開地買串冰糖葫蘆,一邊吃一邊走,無論怎樣看都是一個普通的随處可見的孩子。
見牧明旸一臉困惑,易雪汐解釋道:“剛才他撞到我們跟蹤的那人時,接過錦盒。雖然很快收起來……”
牧明旸接道:“你們的眼睛真強啊。”
“你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灰藍衣的人身上。”
“是如此。”牧明旸點頭道。
小男孩遇上幾位朋友,一起來到路邊的小空地。空地有一株柳樹,幾人蹲在樹下玩抛石子。
這時一個挑着一框梨子的人停下,給每一個小孩送一個梨,期間有幾個人上前買梨。待行人散去,賣梨的人用扁擔重新挑起竹框沿路叫賣。
牧明旸邁出腳步時,又被牧明煦拉住。
“不跟嗎?”牧明旸奇道。
“這邊,”牧明煦指向一個手挎竹籃的婦人,她的籃子蓋一張布巾,完全看不見籃子裡裝着什麼物什。
牧明旸認出手挎竹籃的人是買梨的人之一。他斷定賣梨的人接下錦盒,畢竟賣梨的無緣無故不收一文地把梨送給那些孩子,如果不是事先有人安排,他很難想象一個以賣梨為生的人會一下子大方地一人一個梨地送出去。他皺眉道:“怎麼繞得這麼複雜?”
“不繞得如此複雜騙不你。”牧明煦道。
“小孩将盒子放進梨框裡,她挑梨的時候順道拿上。”易雪汐道。
“夠狡猾的。”牧明旸評道,“不過你們比他更狡猾,不然看不穿他的把戲。”
“你也不是什麼純良的人。”牧明煦毫不留情地揶揄他。
他們跟着婦人來到一家臨河而建的茶館,随其一起上二樓,隻見她走近窗邊,把籃子放在一張坐有客人的桌子上即轉身離去。
那名客人自然不是徐懷策。三人選擇他身後的一張同樣臨窗的桌子。從窗望出去能瞧見悠悠的碧河。河上偶爾飄過一兩艘往來的船隻。
他們還沒坐穩,那人忽然将桌上的整個籃子抛出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