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涼氣方散,露水剛消,易雪汐結束每日的訓練,收起長劍。她回屋子裡挂起長劍,接過侍女遞來浸濕後擰幹的布擦了擦汗,随後進裡間換上一身幹淨的衣衫。
此時,花珠跑來通傳蘇蕊瑤前來拜訪。易雪汐換衣的手一頓,奇道:“她有說為何事而來?”
花珠搖搖頭:“蘇小姐已經在外面。”
易雪汐疑惑之下理順衣衫奔出院子,看見蘇蕊瑤在亭子方向直起身子,懷中抱着那一隻散養的灰兔。
灰兔是牧明旸在狩獵的時候送的,一見到它,再聯想昨夜的事,易雪汐便猜到是如何一回事。她先前從門房那裡聽聞狩獵之後,蘇蕊瑤來過幾次,不過當時她因忙于飛賊的事經常不在府上。
對方抱着灰兔,一臉寵溺地輕撫兔頭,聽見輕咳的聲音方擡起臉龐。
“蕊瑤,你懷中的兔子好像是我家。”易雪汐相信自己如今的臉上的笑容絕對稱得上不懷好意。
“當然知道,我是看到它在那兒無聊閑逛,抱來玩玩。”蘇蕊瑤悄悄地觑着她,動了下嘴唇似是有話要說,最終還是沒開口。
易雪汐将蘇蕊瑤欲言又止的模樣看在眼裡,其小思心多少能猜着點,于是故意試探道:“我不太會養兔子,正要送它到五妹那裡。來,給我吧。”說罷伸出雙手。
蘇蕊瑤側過身子:“我記得你妹妹好像已經有兩隻。”
“是。”
“都交給她,不一定能顧得過來。”
“不會,又不是五妹一人照顧。”易雪汐确認她來的目的,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
這笑意落在蘇蕊瑤眼中,頓時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垂下眼眸,沉默一會,終是咬咬牙,昂首說道:“我買下這隻兔子。”
“别人送的,恕不賣。”
“既然這樣,借我幾天。”蘇蕊瑤說着轉身快步離去。
易雪汐不由得一愣,這是打算以借為名直接拐跑兔子?
她連忙回神追上去,輕易攔下不會輕功的人,挑眉道:“借是可以,不過幾天是多久?”
蘇蕊瑤沒有回她,大概是剛剛想到一個主意,說:“不如二換一,我送你兩隻,這一隻歸我。”
易雪汐搖搖頭。
蘇蕊瑤倒是不洩氣:“我們比一場。”
易雪汐猜到會是這結果,一臉毫不意外地點點頭:“比什麼?”
“膽量。”
“如何比?”
“城西有一處廢宅,今夜子時在那裡相見。”
“好。”對于常在夜裡偷偷往外跑的易雪汐來說算是送到手中的勝利。
“先說明一過子時不來,算輸。”
“一言為定。”
“告辭。”
“等等。”易雪汐指着灰兔,“你忘記放下它。”
沉默間,蘇蕊瑤不舍地用手順着它的毛,然後轉腳往裡走:“我好歹是客人,送些茶點過來。”
易雪汐不得不感歎她的轉變之快如同山間的氣候,方是飄起雨的陰,如今霎時間變成晴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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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方及。
廢宅之外站着約七八個人,除去一人着白衣之外,其餘的清一色穿着黑色的衣服,手中或拿着面具,或提着一籃子的紙錢,或是抱着個陶土盤。他們零零散散地聚在一處,安靜地聽着蘇蕊瑤的安排。
“你們按計劃分散在宅子各處,除了我之外,無論看見的是人是鬼都給我往死裡吓,懂嗎?”
“明白了,小姐。”
“好,去吧。”
一群人七手八腳穿過大門朝宅子裡去。木門陳舊,面上的漆已經剝落,露出原來的木紋,樣子如同将要化成白骨的半腐爛人肉一般,他們經過時,門上厚積的塵埃被震落,仿佛再輕輕一碰,門便要倒下。
大門上方的木匾早已不知去向,黑夜裡能瞧見一端斷掉的細細的蛛絲飄飄揚揚,似是逝去之人留下的一縷縷白發。
從門前望進去的那一方可見之地雜草萋萋,殘葉斷枝随處可見,偶爾有幾片碎瓦孤寂地躺在草叢間,其邊緣深深地嵌進泥裡,與地面融為一體,難以看出原來的模樣。
風過處,草葉發出沙沙聲響聽起來似有幾分沉重、陰冷。
蘇蕊瑤環視四周,頗是滿意地點點頭。
“小姐,陰涼,披件外衣。”白露從馬車一取來一件披風,勸道。
蘇蕊瑤接過披上,剛回頭便瞧見一個人提着燈籠慢悠悠地踱來。
起初,來人的輪廓模模糊糊,猶如黑暗分化其身提着燈籠,看去有些詭異。當飄搖的火光越來越近,漸漸能夠看清面貌後,蘇蕊瑤眉宇高揚,道:“還挺準時。”
“不及你來得早。”易雪汐漫不經心地環視一圈,見地上亂七八糟的腳印頗新,顯然是留下不久,不禁若有所思地收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