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蓊郁的樹影之下,一雙明如月的眼睛望着易雪汐腳步輕快走過那間騰騰冒煙的屋子,即将沒入屋影當中。
自幼習武練就的敏銳感使她心裡隐約生起一股怪異,她放慢腳步,猛然回頭,警戒的視線于前院内來回看觑,并沒有發現半個人影。
易雪汐暗怪一聲,回身走過主屋和後院聯結的回廊,一改遊玩的心情,專注留心于四面。她猜到戴鬼面具的人一定是蘇蕊瑤事先安排,至于那一閃而過的異樣感卻不是屬于他們。
廊上橫梁懸着殘破紗燈,垂下的穗曆經風雨後變得髒黑,有的僅殘存幾撮,看去陰森落寞。憑着它們在廊下等間隔懸挂的數量,可以想象宅子荒廢前燈火通明,熱鬧熙攘的樣子。
來到後院,依舊滿目荒涼,野草叢生。易雪汐垂眼觀看,厚積塵土的地面上印着微亂的腳印。她微微一笑,尋思着夜明珠得來全不費功夫。腳印分兩撥,其中一面估計是蘇蕊瑤安排吓唬她的人。
易雪汐将手中燈籠稍稍貼近地面,循着腳印尋去,直至停在一扇門前。
心眼不多,要是讓我來藏夜明珠,一定在院子裡來回多跑幾趟,盡可能留下腳印迷惑别人。易雪汐一邊暗忖,一邊擡手推門,忽地右前方一個披散頭發的白衣人輕飄飄滑過。
易雪汐垂眼盯着完全不打算藏住的滾闆,輕歎一聲,搖搖頭繼續推門。白影眼見狀況沒有順着常理發展,急得直接飛撲上去。易雪汐側步輕移,避開白影的飛撲,其後方一對牛頭馬面手中舉着桃木劍沖上來。
桃木劍?易雪汐面露詫異,接着仿佛跟小孩鬧着玩一般從容避開白影、牛頭馬面不成形的圍攻。她把燈籠手柄如先前一樣插進格子裡,夾手奪過馬面手中的木劍,用劍身輕敲他的頭,又搶過牛頭的木劍,同樣用劍身敲他的腦袋。
她雙手舉劍,眼含笑意轉身看着剩下的白影,後者見形勢不利,扭頭便跑,牛頭馬面一愣,當即拔腿跟上。
易雪汐故意放慢腳步追,一邊兩手提劍,交叉互削,桃木劍劍身相互碰撞發出咄咄聲響,聽得人心髒直發麻。
他們驚叫着逃到同夥藏匿的位置。
“你們别過來。”那人嘴裡叫罵一聲,扔掉手中套着木闆滑車的麻繩,轉身逃開。
易雪汐趁機躍上木闆車,一隻腳踩地借力推動輪子,車闆輕快滑溜出去,飄飄然如禦風而行,她高舉兩柄桃木劍,面露詭異笑容直逼近四人。
當中一人突然縱身跳出廊道,沖入院子中央。其餘人見狀,立馬随上去。
那人急得邊逃邊喊:“分散分散,我不想跟你們死在一起。”
易雪汐心覺好笑,腳停住木闆車,再用腳尖挑起朝他們踢去,動作一氣呵成,毫不拖泥帶水。
木闆車直接撞飛落在最後方一人的後背,那人向前跌倒的同時像球一樣把前面的三人一同撲倒。
陰森的廢宅裡傳出笨重的落地聲伴随着慘叫聲,若是被旁人聽去了,不禁多了些令人猜想的意味。
“不錯。”易雪汐對自己一腳便解決四人的功績相當滿意。她拿着木劍走近,用劍尖戳了幾下,毫無動靜,看樣子是打算躺在地上裝死,一動不動。
她沒想着要糾纏,隻要他們不再妨礙,便沒有理由戳破他們,随手扔掉木劍轉身離去。走出不遠,後方傳來低罵聲:“你的腿挪開一點。”
“别出聲,還沒走遠。”
“稍微滾開點,我透不過氣。”
“忍一下。”
“忍無可忍。”
話音剛落,當即傳來扭打到一處的聲音。
易雪汐淡淡一笑,繼續朝插着燈籠的那扇門走去。她伸手取回燈籠,推門走進屋裡。内裡是一間寝室,分内外兩室,内室裡置有床鋪、妝台、折屏、矮凳,各處自然也是積着厚厚灰塵,如此便顯得地面留下的腳印尤其清晰。
她擡眼望向窗外,以時辰看來蘇蕊瑤差不多該進來,要不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一面暗暗思量,一面循着腳印走到妝台前,高提燈火從左往右查看,瞧見一隻瓶子底下空出如月牙形狀的一塊幹淨桌面,心知瓶子一定有人動過。
“得來全不費功夫。”她捧起瓶子順勢翻轉,讓瓶口朝下,見并無任何東西,不死心地上下甩了幾下,仍是不見有半顆珠子掉落。
“難道不是這裡?”
不可能,蘇蕊瑤的家丁如此拼命阻攔,理應是藏在這屋内。
易雪汐放下瓶子,再次仔細查看桌案上的物什,除去瓶子,其它皆沒有動過的痕迹。
會不會是故布疑陣?她想起适才幾人的模樣,看起來不像會拐彎抹角的類型。
想罷,易雪汐蹲下,将燈火探向桌底下,納悶地四下瞧看,僅有幾縷蛛絲靜靜地橫着。方要起身時,留意到腳印有些怪異。
進屋的時候,她斷定腳印一定屬于那些裝神弄鬼中的一人,眼下細細察看,腳印之上似乎覆有一雙腳印,以大小來看絕不是屬于自己。
按理來說若是兩人一起進屋,走到妝台前藏東西,腳印是絕不會重疊。
換句話說,一個人藏完東西後,後面有另一人進來,那人可能覺得這裡不合适,于是前來拿回珠子,換一處地方藏匿。
為了确認猜測,易雪汐再次循着腳印看去,三對不同的腳印,說明是三個不同的人。
一對是一進一出。
一對是自己,隻有進,沒有出。
剩下一對,同樣是隻有進,沒有出。
易雪汐将身站起,吹來燭火,然後縱身輕躍,由妝台而上,雙手夠住橫梁,向着光亮處出腳飛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