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先生,歡迎光臨。請您順着這條路一直往上走,然後轉接步道,會有人在拐彎處等您。”
男子說着,關節轉動,帶着細微的聲響,頓挫之間,擡手指向路的盡頭。
“好的,謝謝。”閻流星收回探尋的目光,朝男子所指的方向走去。
随着天氣回升,霧氣濃重的早木山,遇上多雲的天氣,顯得尤為悶熱。
不過幾百米的路程,人的身上就開始蒙上一層薄汗。
果然如白衣男子所說,在水泥馬路轉入人行步道的拐彎處,有一位少女。
她身穿淺粉洛麗塔,撐着一把粉色的遮陽傘,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正靜靜地看着他們。
“請往這邊走。”
少女的聲音過于完美,帶着輕微的混響,回蕩在樹林裡,清脆而幹淨。
又過一個拐彎,是身穿緊身衣的武士,再次向他們确認邀請函。
大概是關節處過于緊繃,閻流星可以清晰看到緊身衣底下包裹着的滾輪一般的輪廓,以及青筋一般的電線。
确認完畢,武士的一隻眼睛藏在了繡有青龍的面罩背後,另一隻三白吊眼直勾勾地盯着閻流星。
他說:“往前走,不要回頭。”
閻流星被他看得汗毛倒立,下意識地抓住身旁的林玥的袖口。
“辛苦了。”
林玥代替閻流星接過邀請函,另一隻手默默翻轉手掌,将他拽入掌心。
走出數十米,閻流星才緩緩回神。
一開始,他還不理解車隊司機們在害怕什麼。現在他明白了。如果讓他深夜遇上這些家夥,他也會覺得自己遇上的是鬼魂,從而對這個物理世界産生懷疑。
“你說……”閻流星問林玥,“陶笛所說的儀式,該不會就是這些東西吧?”
林玥:“應該是了。來之前,我查過,自從陶笛注銷了他的工作室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見過他。我用了些方法,打探到,業内一直有不少傳聞,說他在搞‘非人’的設計。”
“‘非人’的設計?”
“在他們圈裡,陶笛風頭正盛,隻是不知道後來發生什麼事,突然銷聲匿迹,各種猜測自然漫天亂飛。”
難道是因為确診癌症嗎?
不……閻流星細想。離開工作室是四年前的事情,而陶笛的确診單是在兩年前才簽發的。也就是說,他的突然消失有更深層的原因。
“你看,”林玥示意閻流星往回看,“除了我們,陶笛還邀請了很多人。”
原本荒蕪的山道不知何時起,開始變得擁擠。
和閻流星的反應不同,其他的賓客争相和這些玩偶合影,眼裡充滿了興奮和探究。有些膽子大的,還會直接伸手去觸摸這些玩偶。
武士顯然是被這群沒禮貌的人類惹煩了,手上那把未開刃的長刀明晃晃地擋在身前,對來人道:“請繼續往前走,不要回頭。”
對面的人笑了:“我就要往回走,怎麼了?”
武士依舊在重複:“請繼續往前走,不要回頭。”
那人作勢回頭,走出數來步,見武士依舊在重複着過去的動作,忽然覺得沒勁:“切,還以為有多高級,不過如此嘛。”
同行的人說道:“已經很厲害了,我覺得最厲害的還是陶笛本人的審美。趁這個機會,我們多拍幾張照片吧。”
“也是夠欠的……”閻流星對人類的某些行為啧啧稱奇。
林玥緊了緊手心:“走吧。”
閻流星終于意識到手上傳來的熟悉而陌生的力道和溫度,輕輕用力掙脫:“走、走啊。”
順着圍牆上的紫藤拐了個彎,白色的尖頂教堂終于出現在兩人面前。
教堂很舊,有些發黃的白色圍牆爬滿了爬山虎。爬山虎繞開彩色琉璃鑲嵌而成的窗戶,一路沿着收束的尖頂,走向十字架,直指天際。
圍牆内的世界被打掃得很幹淨,有女子身着暗紅旗袍,中長黑發卷成雲朵的形狀。
她手拿煙槍,斜靠在廊下,對剛進門的兩人吹了口氣,朝他們勾起了手指。
手指上,手肘上,每一寸關節上的球形設計都在引人注目。
林玥将邀請函放到她手上。
“真聰明。”玩偶眯起了雙眼。
她的聲音同樣完美得無懈可擊,但語氣中似乎多了些情緒,比方才看到的那三個玩偶都更有人情味。
“呀,原來是VIP,”女子用煙槍指向屋内,“那個人吩咐過,VIP坐第一排,具體位置随便。”
“好的。”林玥收回邀請函。
閻流星的目光還停留在女子的臉上。鬼使神差地,他問那女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花雲。”
教堂内,燈光有些昏暗,原本從穹頂一路接到地上的彩色琉璃被繁複的紫藤花裝飾遮擋住,隻留下十字架的輪廓。
T台從盡頭的管風琴一路延伸到門口,四處裝飾着銀色的齒輪,從頂部垂下來的籠子,穿插着白鴿和玫瑰。
閻流星猜不透陶笛今天到底要做什麼,隻能根據花雲方才的提示,選擇了第一排中最靠近主舞台的位置坐下。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争吵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