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裡的空氣總是帶着一股淡淡的煙草味和舊紙張混合的氣息。裴逸塵整理着手頭的案卷,眉頭微蹙。他剛從部隊轉業過來沒多久,擔任這個小隊長,手底下的人員構成複雜,老油條和新兵蛋子都有。
最讓他頭疼的是趙強。
趙強在所裡待的年頭比裴逸塵的軍齡還長,靠着點七拐八繞的關系和熬年頭,混了個不好不壞的位置。人活絡,嘴巴甜,見誰都笑呵呵的,但幹起活來,能躲就躲,能推就推。
“小裴隊長,看什麼呢?這麼入神。”趙強端着個搪瓷缸子,晃悠悠地走過來,缸子裡飄着幾片茶葉梗子。他年紀比裴逸塵大上快十歲,卻偏要叫“小裴隊長”,透着一股子不鹹不淡的别扭勁兒。
裴逸塵擡起頭,合上手裡的卷宗:“趙哥,昨天讓你去核實的那個線索,怎麼樣了?”
趙強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說:“哦,那個啊……我問了,沒什麼特别的。就是些鄰裡街坊的瞎傳,捕風捉影。”他說得輕描淡寫,眼神卻有些閃爍。
裴逸塵看着他:“我讓你去核實的是西街劉老五最近的活動情況,不是讓你去聽街坊閑話。你見到劉老五本人了嗎?他那幾個經常來往的人,你都摸清楚了嗎?”
趙強的笑容僵了一下,搪瓷缸子放在桌上,發出“哐”的一聲:“小裴隊長,你這話說的,我還能不盡心?劉老五那個人滑得很,我去了兩趟都沒堵着人。他那幾個狐朋狗友,誰知道一天到晚在哪兒鬼混?這種事,得慢慢來,急不得。”
“抓捕時機轉瞬即逝,等不得。”裴逸塵的聲音不高,卻帶着軍人特有的幹脆,“這個劉老五涉及多起盜竊案,盡快抓捕歸案,對轄區治安有好處。趙哥,你是老同志了,這點道理不用我多說。”
趙強臉上的笑徹底挂不住了,他往後靠在椅背上,雙手抱胸:“小裴隊長,我知道你是部隊來的,講究雷厲風行。可咱們這是派出所,跟部隊不一樣。人情世故,方方面面都得顧及到。劉老五是滑,可他在這一片也有不少熟人,真要弄得太僵,以後工作不好開展。”
【又是這套說辭。工作不是靠人情世故,是靠規矩和責任。】裴逸塵心裡不認同,但沒有繼續争辯。他隻是把一份文件推到趙強面前:“這是所裡剛下來的通知,下周要組織一次集中清查行動,重點打擊盜竊和黑市交易。你負責帶人排查東片區,方案明天交給我。”
趙強拿起文件掃了一眼,撇撇嘴:“知道了。”他拿起搪瓷缸子,轉身走了,背影裡帶着明顯的不快。
旁邊一個年輕警察湊過來,小聲對裴逸塵說:“裴隊,趙哥他……就那樣,您别往心裡去。”
裴逸塵搖搖頭,沒說話。他不是針對趙強個人,而是看不慣這種敷衍塞責的工作态度。警察這身衣服,代表的是責任和擔當,不是混日子的資本。
幾天後,抓捕劉老五的行動正式部署。裴逸塵根據前期掌握的線索,判斷劉老五今晚很可能在城郊的一個廢棄倉庫進行銷贓。行動方案制定得十分周密,人員分工明确,裴逸塵親自帶隊。
行動前,裴逸塵再次強調了紀律:“所有人注意,這次行動必須保密,任何人不得洩露消息。到達指定位置後,聽我命令統一行動。”
趙強站在隊伍裡,低着頭,看不清表情。
夜色如墨。幾輛吉普車悄無聲息地駛向城郊。廢棄倉庫周圍一片漆黑,隻有幾聲蟲鳴。裴逸塵打了個手勢,隊員們迅速散開,呈包圍态勢,悄悄向倉庫摸近。
倉庫的破窗戶裡透出微弱的光線,隐約能聽到裡面有人說話的聲音。一切似乎都在計劃之中。
裴逸塵觀察着四周,确認所有人都已就位,他深吸一口氣,正準備下達突擊命令。
就在這時,倉庫裡突然傳來一聲吆喝,接着是雜亂的腳步聲和東西被撞翻的聲音!
“不好!暴露了!”裴逸塵心頭一沉,立刻低吼道:“行動!”
隊員們如猛虎下山般沖向倉庫大門。沉重的鐵門被猛地撞開,一股黴味和煙味撲面而來。
倉庫裡面一片狼藉,幾個麻袋倒在地上,裡面的東西撒了一地,像是匆忙轉移時留下的。幾支劣質香煙還在地上冒着煙,但人影卻一個都不見,隻有後牆一個被扒開的洞口,冷風正呼呼地往裡灌。
“媽的!人跑了!”一個隊員氣憤地踹了一腳地上的麻袋。
裴逸塵快步走到後牆的洞口,外面是荒草叢生的野地,夜色茫茫,根本看不到人影。
“怎麼回事?他們怎麼會提前知道?”另一個隊員喘着粗氣問。
裴逸塵的臉色十分難看。行動計劃隻有參與的隊員知道,消息怎麼會洩露出去?他的視線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後落在了趙強身上。
趙強正站在倉庫角落,裝模作樣地檢查着地上的痕迹,表情看起來有些不自然。
“裴隊,我看這情況,肯定是咱們來晚了,或者消息走漏了。這地方太偏,說不定早有人盯着了。”趙強搶先開口,試圖将責任引向外部因素。
裴逸塵沒有立刻回應。他走到倉庫中央,仔細觀察着現場留下的痕迹。突然,他眼神一凝,看到地上散落的贓物旁邊,有一個不太起眼的煙頭,牌子是【紅梅】,正是趙強平時抽的牌子。而且,這個煙頭看起來是剛熄滅不久。
【巧合?】裴逸塵心裡冷笑。
就在這時,倉庫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緊接着是輪胎摩擦地面的刺耳聲響!
“還有人!在外面!”裴逸塵反應極快,立刻帶人沖出倉庫。
隻見不遠處,一輛沒有牌照的破舊卡車正倉皇啟動,試圖逃離。
“站住!警察!”裴逸塵大喝一聲,拔腿就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