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人被警察帶走,院子裡終于安靜下來,隻餘下狼藉和壓抑。
林婉兒看着大姐林麗華蒼白憔悴的臉,還有妞妞驚恐未定的眼神,心裡清楚,這事不算完。王老太那種人,等緩過勁來,隻會變本加厲。王家大兒子王建國和媳婦張翠芬,更是仗着自己在機械廠是正式工,收入穩定,在家中說話有分量,也是欺負大姐的主力。王建軍就是個沒主意的,全聽他媽和他哥的。
【擒賊先擒王,打蛇打七寸。王家的主心骨就是王建國兩口子,得從他們身上下手。】林婉兒打定了主意。她記得王建國在父親林建國所在的機械廠上班,好像還是個小組長,最是在乎臉面和單位的前途。
過了兩天,林婉兒特意起了個大早,換上那身最不起眼的藍布工裝,悄悄出了門。她沒有直接去機械廠,而是在廠子附近的家屬區轉悠。家屬區裡,早起買菜、倒垃圾、聊天的家屬不少,正是各種小道消息傳播最快的地方。
她找到幾個正在擇菜、看起來就愛聊八卦的大嬸旁邊,裝作不經意地加入了她們的話題。先是聊了聊菜價,又說了說天氣,漸漸地,就把話題往機械廠那邊引。
“哎,嬸兒,我聽說機械廠最近效益不錯啊?是不是又要發啥福利了?”林婉兒故作好奇地問。
“福利?哪兒那麼容易!”一個胖大嬸撇撇嘴,“廠子大,人也多,有點啥都得按級别來。像我們家老張,幹了一輩子,也就那樣。”
“可不是嘛,”另一個瘦高個的大嬸接話,“要說會鑽營,還得是人家王建國,年紀輕輕就當上小組長了,聽說家裡日子過得可滋潤了。”
“王建國?”林婉兒像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他很厲害嗎?”
“何止厲害,”胖大嬸壓低聲音,“聽說他家可會享受了,他媳婦張翠芬也是廠裡的,兩口子掙錢不少,家裡的活兒啊,都讓他那個沒工作的弟媳婦包了!聽說他弟弟一家子就指着他們接濟呢,他那弟媳婦,跟個老媽子似的伺候他們一家,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呢!”
林婉兒适時地露出驚訝又帶着點鄙夷的表情:“真的假的?都新社會了,還有這種事?這不是跟舊社會的地主老财剝削人一樣嗎?把弟媳婦當傭人用,自己享清福,這…這思想也太落後了吧?有點資本主義享樂的苗頭啊!”
她這話聲音不大,但“地主老财”、“資本主義享樂”這幾個詞,在那個年代可是相當敏感和刺耳的。幾個大嬸面面相觑,眼神都變了。
“可不是嘛!誰說不是呢!”瘦高個大嬸立刻附和,“我們早就覺得不對勁了,就是不好說。他那個弟媳婦,我看過幾次,瘦得跟猴兒似的,帶着個女娃,看着就可憐。”
“啧啧啧,自己親弟弟一家都不管,還把人當牛做馬,這王建國兩口子,心也太黑了點。”
林婉兒見火候差不多了,又“不小心”透露了一句:“我還聽說啊,他那弟媳婦前陣子受不了虐待,跑回娘家了,結果他們家還鬧上門去搶人,差點把人娘家都給砸了,最後警察都來了呢!”
“警察都來了?!”這下更是炸開了鍋。
林婉兒看目的達到,找了個借口就溜了。她知道,這些話很快就會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整個家屬區,再傳進機械廠裡去。
果然,沒過兩天,林建國下班回來,臉色就有些複雜。他把林婉兒叫到一邊:“婉兒,廠裡最近都在傳王建國和他媳婦苛待弟媳的事,說他們搞特殊化,生活作風有問題,影響很不好。今天車間主任還找他談話了。”
林婉兒心裡暗笑,【哎呦,不錯哦,效果拔群。】
這下,王建國兩口子在廠裡徹底擡不起頭了。走到哪兒都有人指指點點,背後議論。小組長的位置也岌岌可危。王老太在家鬧也沒用,廠裡的唾沫星子比她厲害多了。王建國和張翠芬為了自己的前途和名聲,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又過了幾天,王建軍找到了林家,态度不再像之前那麼強硬,耷拉着腦袋說,他媽和他哥同意分家了。
林麗華聽到這個消息,激動得說不出話,眼淚直流。
分家那天,林婉兒不放心,特意請了街道辦事處的婦女主任一起過去王家。“王主任,麻煩您給做個見證。我大姐這些年在王家不容易,分家嘛,我們也不求多占便宜,但該她的那份,總不能讓她吃虧。”林婉兒客客氣氣地對婦女主任說。
有婦女主任在場,王家人就算再不情願,也不敢做得太過分。王老太全程黑着臉,王建國和張翠芬更是躲在屋裡沒出來。最後,經過一番讨價還價,林麗華帶着妞妞,分到了一些破舊的家具,一口鍋,幾樣廚具,還有極其微薄的一點存款。雖然少得可憐,但終究是脫離了那個令人窒息的家。
王建軍在王老太的撺掇下選擇離婚。
林家湊錢,幫林麗華在附近租了個隻有一間的小平房。搬家那天,林勇推着借來的闆車幫忙拉東西,林婉兒和周玉蘭幫着收拾。雖然屋子簡陋,東西也少,但當林麗華抱着妞妞,站在屬于自己的小屋裡時,臉上終于露出了久違的、輕松的笑容。妞妞似乎也感受到了氣氛的變化,不再像以前那樣怯生生的,好奇地打量着新家。
日子雖然清苦,但屋子裡開始有了笑聲。
就在林家為大姐的新生活忙碌時,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悄然降臨。
那天下午,林婉兒剛從外面回家,就看到院門口圍着不少鄰居,叽叽喳喳地議論着什麼。她擠進去一看,隻見一個身穿嶄新筆挺綠色軍裝,身材挺拔,面容黝黑但五官端正的年輕軍人,正站在院子中央,被林建國和周玉蘭激動地拉着說話。
“三哥!”林婉兒驚喜地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