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要成名。
這個問題,沈無咎曾在無數個練劍的夜裡問過自己。
答案其實很簡單。
她羨慕師父。
那個曾經一劍霜寒十四州,令天下英雄俯首的武林盟主。
那是何等的光芒萬丈。
後來,師父累了倦了,尋了個山谷隐居,變成了一個胡子拉碴,愛喝酒曬太陽的糟老頭。
再後來,他遇見了還是個小乞丐的她,随手丢了本劍譜。
“丫頭,想活命,想吃飽飯,就學。”
老頭子打着酒嗝,醉眼朦胧。
“想不被人欺負,想站在最高處,就把它練到極緻。”
她做到了。
劍法已入化境,可江湖,卻早已沒了師父的傳說。
隻剩下一個醉醺醺的糟老頭。
她不甘心。
她要讓這江湖,重新記起那驚才絕豔的一劍。
也要讓世人知道,他唯一的弟子,沈無咎之名。
所以,她來了黑木崖。
殺魔教教主,是成名最快的捷徑。
目光收回,沈無咎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劍身上的血珠已經凝固,散發出淡淡的鐵鏽味。
她擡步,走向那扇緊閉的朱漆大門。
吱呀——
沉重的大門被緩緩推開,露出其後幽深的大殿。
一股混合着陳腐檀香與詭異油膩的氣息撲面而來。
殿内光線昏暗,隻有幾盞長明燈搖曳着微弱的光。
視線掃過,沈無咎的眉頭微微蹙起。
寬闊的大殿兩側,并非如她想象那般站滿了魔教高手。
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僵立的人形。
不,不是人。
是傀儡。
它們穿着魔教弟子的服飾,面容呆滞,關節處隐隐泛着金屬的光澤。
數量足有上百。
這些傀儡一動不動,空洞的眼眶仿佛在無聲地注視着闖入者。
寂靜。
比殿外的死寂更加令人不安。
空氣仿佛凝固了。
沈無咎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格外清晰。
她的目光銳利如鷹隼,掃視着每一個角落,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埋伏。
走到大殿中央,她停下了腳步。
正前方的高台上,設有一張寬大的座椅,鋪着不知名的獸皮。
座椅上空無一人。
“裝神弄鬼。”
沈無咎冷哼一聲,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大殿。
話音剛落。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機括轉動聲響起。
兩側的傀儡,動了。
它們的動作僵硬而詭異,頭部齊刷刷地轉向沈無咎。
空洞的眼眶中,似乎亮起了微弱的紅光。
下一刻,它們如同被無形的線操控,邁着整齊劃一,卻又透着說不出的别扭步伐,朝着沈無咎圍攏過來。
沒有喊殺聲。
沒有兵刃出鞘聲。
隻有關節摩擦的咔嚓聲,以及腳步落在地面的沉悶聲響。
密集,壓抑。
仿佛潮水般湧來。
沈無咎眼神一凜。
這些傀儡雖然動作僵硬,但速度并不慢,而且悍不畏死。
她手腕一抖,長劍挽了個劍花。
清冷的劍光在昏暗中亮起,如同劃破夜幕的閃電。
噗!噗!噗!
沖在最前面的幾個傀儡,瞬間被劍光斬斷。
斷裂處沒有鮮血,隻有一些類似木屑和金屬零件的東西散落出來。
然而,更多的傀儡踩着同伴的“屍體”沖了上來。
它們不懂恐懼,不知疼痛,唯一的指令似乎就是消滅入侵者。
劍光閃爍,如同穿花蝴蝶。
沈無咎的身影在傀儡群中輾轉騰挪。
她的劍法淩厲而精準,每一劍都恰到好處地斬向傀儡的關節或核心部位。
咔嚓聲不絕于耳。
不斷有傀儡被破壞,倒在地上,變成一堆無用的零件。
但傀儡的數量實在太多了。
它們層層疊疊,仿佛無窮無盡。
沈無咎的眉頭越皺越緊。
這樣下去,就算她的劍再快,内力再深厚,也會被活活耗死。
必須找到操控這些傀儡的人。
她的目光如電,飛快地掃視着大殿。
高台之上?
還是隐藏在暗處?
就在這時,一個陰恻恻的聲音,突兀地在大殿中響起。
“桀桀桀……好俊的劍法,好利的劍。”
“可惜,你馬上就要變成我新的收藏品了。”
聲音嘶啞難聽,像是兩塊砂紙在摩擦。
沈無咎循聲望去。
隻見高台的陰影中,緩緩走出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穿着寬大黑袍,面容枯槁的老者。
他的臉上布滿了褶皺,眼窩深陷,顴骨高聳,嘴唇薄得像一條線。
一雙眼睛卻異常明亮,閃爍着病态的狂熱光芒。
他手中拿着一個奇怪的黑色圓盤,上面似乎刻畫着複雜的紋路。
随着他的手指在圓盤上撥動,那些傀儡的動作明顯變得更加靈活,攻勢也更加瘋狂。
“魔教副教主,‘千機叟’?”
沈無咎認出了此人。
傳聞此人癡迷機關傀儡之術,性情乖戾,手段殘忍。
沒想到,竟是他在此主持大局。
“能認出老夫,看來你也不是無名之輩。”
千機叟桀桀怪笑。
“報上名來,老夫手下不斬無名之鬼。”
沈無咎懶得與他廢話。
擒賊先擒王。
隻要解決了他,這些傀儡自然不足為懼。
她腳尖一點,身影如同一道青煙,瞬間脫離傀儡的包圍,直撲高台上的千機叟。
“來得好!”
千機叟不驚反喜,眼中狂熱更甚。
他手指在黑色圓盤上飛快撥動。
嗡!
十幾個最為高大的傀儡,猛地舍棄了其他方向,如同疊羅漢般,瞬間在千機叟面前組成了一道厚實的“牆壁”。
同時,更多的傀儡從四面八方合圍過來,封堵沈無咎的去路。
“我的寶貝們,給我撕碎她!”
千機叟尖叫着,狀若瘋狂。
沈無咎眼神冰冷。
劍光再起。
這一次,比之前更加迅猛,更加淩厲。
嗤嗤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