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你……”沈無咎的聲音輕得像羽毛,帶着濃濃的倦意,“你怎麼會……在這裡?”
東方聞猛地回過神,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幾步沖到她身邊,半跪下來。他的目光快速掃過她身上的血迹,尤其是腹部那片深色的浸染,瞳孔驟然一縮。
他伸出手,想要探查她的傷勢,指尖卻在快要觸碰到她衣衫時,控制不住地輕顫了一下。這細微的動作讓沈無咎虛弱地擡了擡眼皮,目光落在他臉上,帶着一絲探究。
東方聞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語氣恢複了鎮定,卻依舊帶着無法掩飾的關切:“失血太多了,必須馬上處理傷口。忍着點。”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解開她被血浸透的外衣,盡量避免碰到她的傷處。
猙獰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那是一道極深的劍傷,幾乎橫貫了她的小腹,雖然血流似乎已經減緩,但依舊觸目驚心。東方聞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眼神裡掠過一絲冰冷的殺意,是誰?是誰把她傷成這樣?
“水……藥……”沈無咎的嘴唇翕動着,聲音細若蚊蠅。
“有!我這裡有!”東方聞立刻從懷中掏出随身攜帶的金瘡藥和幹淨的布條。他看向旁邊那個吓得瑟瑟發抖的小乞丐,“小兄弟,能不能幫我去找點幹淨的水來?越快越好!”
小乞丐愣了一下,看看虛弱的沈無咎,又看看一臉嚴肅卻并不兇惡的東方聞,用力點了點頭,轉身就跑出了破門。
東方聞不再猶豫,小心翼翼地用布條沾了點自己水囊裡備用的清水,開始清理沈無咎傷口周圍的血污。他的動作極其輕柔,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生怕弄疼了她。
沈無咎疼得悶哼了一聲,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但她咬緊了牙關,沒有再發出聲音,隻是那雙原本清冷的眸子此刻蒙上了一層水汽,顯得格外脆弱。
東方聞的心揪得更緊了,他放緩了動作,一邊清理一邊低聲安撫:“很快就好,再忍一忍。這藥效果很好,不會留疤……”話說出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合時宜,但除了這些,他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的指尖偶爾會不經意地擦過她微涼的肌膚,帶來一陣細微的戰栗,不知道是她的,還是他自己的。昏暗的光線下,他能清晰地看到她蒼白的臉頰,緊抿的嘴唇,還有那微微顫動的長睫毛。一股莫名的情緒在心底悄然滋生,混雜着擔憂、心疼,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慌亂。
“你……”沈無咎似乎想說什麼,卻被傷口的疼痛打斷,隻發出了一個短促的音節。
“别動,也别說話。”東方聞立刻打斷她,語氣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但眼神卻柔和了下來,“留點力氣。”他快速地将金瘡藥均勻地撒在傷口上,然後用幹淨的布條一層層仔細地包紮起來。他的動作熟練而迅速,顯然是做慣了的。
就在這時,小乞丐端着一個破碗跑了回來,碗裡裝着半碗看起來還算幹淨的水。“水……水來了!”
東方聞接過水,先用布條沾濕,輕輕擦拭掉沈無咎臉上的汗珠和污漬,露出了她原本清麗的容顔,隻是此刻毫無血色。然後他扶着她的肩膀,讓她微微擡起頭,将水碗湊到她唇邊:“喝點水。”
沈無咎順從地喝了幾口,幹裂的嘴唇得到了一些滋潤,精神似乎也好了些許。她看着東方聞,眼神複雜,“謝謝……”
東方聞避開她的目光,将她輕輕放平,讓她靠在牆角稍微舒服一點的位置,又脫下自己的外袍,蓋在她身上。“謝什麼,我們……”他頓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隻是道,“你先好好休息,什麼都别想。”
做完這一切,他才轉向那個一直緊張地站在旁邊的小乞丐。他臉上嚴肅的表情緩和下來,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蹲下身子,與小乞丐平視:“小兄弟,謝謝你帶我過來。你叫什麼名字?”
小乞丐怯生生地看着他,小聲道:“我……我叫石頭。”
“石頭,”東方聞摸了摸他的頭,“你餓壞了吧?我帶你去吃點東西,好不好?”
石頭看了看靠在牆邊閉目休息的沈無咎,又看了看東方聞,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他确實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東方聞對沈無咎低聲道:“我帶他去吃點東西,很快回來。你别亂動,等我。”
沈無咎沒有睜眼,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東方聞牽着石頭的手,走出了這個陰暗破敗的小屋。外面的夜色已經深了,但鎮上還有零星的燈火。他帶着石頭回到了之前那家飯館,讓店小二趕緊上了幾個熱騰騰的肉包子和一碗熱湯。
石頭看着眼前的食物,眼睛都直了,也顧不上客氣,抓起包子就狼吞虎咽起來,差點噎着。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東方聞給他遞過湯碗,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樣子,心裡有些發酸。他耐心地等石頭吃完,才輕聲問道:“石頭,你和那位姐姐……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會傷得這麼重?”
石頭一邊打着飽嗝,一邊斷斷續續地說:“我……我也不知道……幾天前,姐姐突然就出現在巷子口,受了很重的傷……她給了我吃的,讓我别告訴别人……後來她就起不來了……我好怕……”
東方聞皺了皺眉,看來沈無咎是遭遇了強敵,一路逃到了這裡。她為什麼會出現在安渡鎮?又是什麼人把她傷成這樣?
他付了飯錢,又打包了幾個包子和一些清淡的粥,牽着石頭的手,匆匆往回走。
回到那間破屋,油燈的光芒依舊微弱。沈無咎似乎睡着了,呼吸均勻了一些,但眉頭依舊微微蹙着,仿佛在睡夢中也不得安甯。
東方聞将食物放在一邊,又仔細檢查了一下她的傷口,确認沒有再滲血,才稍稍松了口氣。他讓石頭在稍微幹淨點的角落裡鋪了些幹草睡下,孩子累壞了,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而東方聞則靠在門邊的牆壁上,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沈無咎身上。夜很靜,隻有外面偶爾傳來的幾聲犬吠和更夫的梆子聲。他看着她沉睡的容顔,心中百感交集。
他伸出手,想拂去她額前散落的一縷發絲,手指卻在半空中停住了。他苦笑了一下,收回了手。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