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次譚霏玉想伸出手問這位哥哥你能不能拉我一把我真的不想努力了,但還是咬緊牙關邁步。
好幾次石含章也想伸手給他借力,想牽着他爬到最高點,但覺得這過于冒犯,蠢蠢欲動的手在空中虛晃一槍,最後改成插兜的動作,假裝是在找手機。
眼前的台階數量逐漸減少,剩下最後幾步時譚霏玉重新變得輕盈,幾乎是蹦跳着上了最高處,微風撲面而來,山下的世界像縮小了比例尺的地圖,行走的人變成一個個移動的像素點。
石含章嘴角的笑也像一個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像素點,他近乎面無表情地鼓掌:“恭喜石榴王登頂,史書将會記載這天是石榴王黑山封禅的日子。”
“哈哈哈哈哈,”剛才的疲累一掃而空,譚霏玉迎着風,笑着問,“這什麼野史?”
兩人的談話被身後的聲音打斷,後頭有個小木屋,屋裡的大叔對着他們賣力吆喝:“都爬到這裡了買個冰箱貼回去紀念一下吧!”
帶着醜醜的冰箱貼下了山,回去路過暗壁長城,是沒修複過的野生長城遺迹,石含章說他家那裡有個縣城叫永昌,那邊到處都是野生長城。
他說:“如果你感興趣,到了我們家那邊……我帶你去看。”
先這樣說完,石含章才補充道:“之後路過金昌我可能會在家裡待幾天,說實話金昌能玩的東西不像其他地方那麼多,可能會有點無聊,你要是有别的安排……”
譚霏玉想說暫時也沒别的安排,但話臨到嘴邊了,他又福至心靈,故意說得模棱兩可:“那過幾天再看看。”
逛了一天爬了長城,回程時順便遛了狗,吃了個羊肉湯粉回酒店,譚霏玉感覺體力槽已經完全清空,隻想躺在床上當屍體。但石含章竟然說他要去撸鐵。
譚霏玉先是感到不可思議,随後恍然大悟,難怪别人隻要脫個衣服随時可以轉變賽道去當擦邊男,反觀自己,孱弱得可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爬個四百級台階的山像爬珠穆朗瑪峰。
是該鍛煉一下了。
等石含章出了門,譚霏玉一個人躺着的時候,終于開始了他的鍛煉。
鍛煉一下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點來點去。
他們接下來的行程大概是路過一下酒泉,然後去張掖,路上有啥看啥。
在張掖待的時間會稍微長一些,他确認了一下住的酒店的地址,下單了一套不算專業但夠用的街頭采訪設備。
上次說想要換一個“選中讀者”的推廣方式,他隐隐有一些想法,不知道能不能成,但總可以試試。
等到了張掖已經是四月,臨近清明假期,張掖又是更知名一些的旅遊勝地,遊人應該會更多,也更方便他實施自己的想法。
下完單切回微信界面。譚霏玉昨天一連給好些出版社同仁都發了選題呈報表,大部分出版社效率都很慢,不知道多少年才會告知他結果,他早就習慣了出版社這種仿佛停留在上世紀的工作模式,也不着急。不過也有人先大緻和他說了一下如果選題能過,後續管理費用怎麼算,審校人員由哪邊出,印刷款怎麼走賬之類的。
譚霏玉和孟亦說了一下大緻的進度,還要跟對方讨論合同的事宜——其實這個有點麻煩,他現在是自由人,是先跟他個人簽著作權使用許可協議還是等他回去注冊個公司?又或者他可以稍微轉變一下身份,不拘泥于做個編輯,而是做個經紀人,雙方簽個經紀協議?
他想和孟亦商量一下,問問對方怎麼想。
他同孟亦合作了好幾年,從他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小編輯時他就開始做孟亦的書,一千多個日子裡他和孟亦頻繁交流寫作相關的一切,孟亦問他意見,他幫孟亦把關。他們基本都在網上溝通,線下隻見過幾次面,拿獎的時候,簽售的時候,風光時到社裡做客的時候,還有對方專門跑到廣州請他吃飯局促地問他新書進展的時候。
他們是編輯和作者的關系,但譚霏玉想他們之間也是有一些文人的友誼在的,他雖然依舊客氣地稱孟亦為孟老師,但認為孟亦絕對稱得上是他的朋友。
因為把對方當作朋友,所以也不像一般商業合作那樣什麼合同都走完了闆上釘釘了才去送選題,才開始思考要為這本書策劃一些什麼活動。
譚霏玉也是想着事情稍微有一點眉目了再跟孟亦說,免得别人每天都在期待中度過最後卻換來一些失望。就比如現在,他能确定會有出版社做這個選題,也有了些不知道能不能把書盤活但值得一試的想法,他把這些理清楚了,才決定和孟亦從頭到尾好好聊一下。
畢竟那天在小酒館裡打的電話聽起來更像一時興起,之後譚霏玉一直沒抽出時間和孟亦詳談。
結果剛開了個話頭沒多久,孟亦回複他:石榴,我覺得要不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