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裡彌漫着飄忽不定的迷霧，卻出奇地安靜，仿佛所有生靈都未曾涉足此地。

月亮被湧來的黑雲遮蓋，隻從厚厚的雲層後面透出一層光暈來。

磷火水母一般在空中遊離，化作一道流光，朝那靜谧森林的深處飛去，似在指引她，朝那未知的深處前行。

渙散的意識裡，隻有那道流光。

身體不受控制的前行，穿過交錯的尖銳樹枝，皮膚上劃出道道血痕，但她沒有知覺，隻能随着那道流光前行。

整片大地被籠罩在黑暗之中。

夜風輕拂，烏雲慢慢的開始退出天空，一點一點的将月亮呈現。

那銀色的月亮，高高的挂在空中，深邃而迷人。

擡眼，靜谧的夜空中，遠處的海仿佛籠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朦胧而美麗。

她走出森林，垂眼，是一道黑色的河流，月亮灑下銀色的光輝，河流彙入大海，整片海洋都一片黑暗之中。

河邊的石頭上，刻着三個大得不能再大的字，古體字蒼勁而滄桑。

——賽特河

尼克斯愣愣的，遲鈍的無法運動。

這裡是什麼地方？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腦子混混沌沌，似被一層又一次的迷霧掩蓋，無法清醒。

靜靜地，一輪月亮緩緩升了上來，月亮星隐。

那輪月真美，不是記憶中溫柔輝煌的金色，也不是靜谧的，深邃的，如古老咒語般的幽藍，更不是詭異血染的紅色——那是一種清冷冰涼的銀。

海浪拍打着礁石，潮起潮落，不眠的夜鷗在水天之間盤旋着。

她踩上裸露的僵硬的土地，神秘古老的河流向前方流去，花草在月光下綻放，呼吸跳動。

尼克斯踏入河流，水撲上她的腳踝，慢慢地，淹沒她的口鼻。

“嗚——”空曠無際的叫聲飄蕩在海洋。

尼克斯轉頭，巨大的鲸魚從她身邊遊過，藍色的眼睛平靜的看着自己。

來不及反應，似乎在這裡，思維會比平時慢幾百倍，可是身體卻靈活自如的閃開了它的攻擊并作出了防禦。

鲸魚依舊向她遊來。

呼叫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幾頭同型号的鲸魚從海洋深處遊來。

并不是在攻擊她。

尼克斯随着鲸群，向海底深處遊去。

海洋越來越黑暗，直到，前方似乎出現了一點鬼火，點燃了黑暗的海洋。

尼克斯滿眼都是那團火。

她不受控制的向那一點亮光走去。

海水從她兩側吹過，彼岸，朵朵珊瑚競相綻放，月亮照射進海底，掩映的珊瑚層退開，壯麗精絕的海底都市浮現層層月光之下。

聖殿之中，一個少年坐在貝殼裝飾的王座之上。

海底泡泡飄過，刹那間回眸，她看到了男子精緻的臉龐，白皙的毫無血色，一雙海一樣藍的眼睛靜靜的望着她。

尼克斯睜大眼睛，微微張口：“雷……？”

這幾天，尼克斯總是夢到雷。

于是她無法克制的，下了班，就前往王宮。

“我夢到了一個海底都市，你坐在一個宮殿的王座上，所有海洋生物都向你敬禮——你知道海底生物長什麼樣嗎？就是亞特蘭博物館那些化石标本，你在所有魚群的中央，倒真的像……”尼克斯想起雷是海神的信徒，眼睛眨了眨：“海神一樣。”

雷一手撐着臉，覺得很有趣，“于是你突然好想我，就來找我？”

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夢中的海神，是藍色的長發，不是雷這般的黑色短發，皮膚也很白皙。

尼克斯微微紅了臉，應答的聲音微不可聞，雷輕輕笑了出來了，“還真是有趣。”

一個将士走了進來，“雷大人。”

雷擡眼，尼克斯下意識的還以為他要因為被打擾發脾氣，誰知他隻是接過文書，掃了一眼内容，笑起來，“大王子終于要開始所有行動了啊。”

是啊，尼克斯心底松了一口氣，畢竟他是雷，平易近人的雷，和亞特蘭沙漠所以人都能處成兄弟的雷。哪有莫伊斯那樣聖潔的外表下暴躁的脾氣？

雷揮去将士，認真地鑽研信件上的内容，“今晚嗎……？”

尼克斯腦子一片空白。

雷注意到她的異常，問：“你怎麼了？”

尼克斯：“雷，不管你在做什麼事情，都停下來吧，不要再繼續了。”

雷；“這怎麼行呢？”

尼克斯鼓起勇氣：“雷，我們離開這裡吧，教皇選舉也好，王位繼承也好，教官的目的也好，都和我們沒有關系，不管王位繼承戰最後誰輸誰赢，不管教官再打什麼主意，都是他們的事。綠洲不好嗎？你為什麼非要卷進來呢？”

雷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換了話題：“尼克斯，你有沒有經曆過這種情況？就好比，你以為你的一切作為都是你的自由意志，實際上一切都是命定的。就像你命中注定來到神庭一樣。”

尼克斯愣了：“命中注定？”

雷放下信件：“尼克斯，你知道為什麼教皇之位空缺這麼多年，如今忽然搞什麼選舉嗎？”

尼克斯想起兩國邊境最近的緊張消息：“為了安穩民心？”

雷搖了搖頭：“因為光明神降臨到這個世界上，需要一個肉身。上次你說過吧？你在長老會那裡得到的信息，教皇候選人唯一要求的就是身材，樣貌，也不審查履曆，發表的宗教論文，可以說要求隻有一條：長得像光明神。”

尼克斯嘴唇顫抖：“雷，我沒有開玩笑，誰都知道，這個世界上，是不存在神的。”

即使她的确尊重雷的宗教信仰，但是海神都未曾存在，更何況光明神？

雷無奈，“那好吧，換個問題，尼克斯，你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候選人裡，長老會偏偏選中莫伊斯嗎？”

尼克斯想：“因為莫伊斯，是二王子的人？”

雷說：“莫伊斯的确是二王子的人，但是成為教皇獲取權力，并不是莫伊斯的首選路徑，他原本是打算在二王子手下謀個差事，再進入權力中心，二王子不成火候，權力遠遠還沒有升到神庭。大概他對入選這一事也十分驚訝，長老之所以選擇莫伊斯做新一任的教皇，是因為……”雷看着她：“是因為你，尼克斯。”

尼克斯被驚得說不話來，腦子短路無法思考：“我？”

雷點點頭：“莫伊斯能成為教皇，是因為祭神之夜那一晚，你在他身邊。”

尼克斯無法理解。

雷：“對了，尼克斯，喜歡莫伊斯嗎？”

尼克斯微微紅了臉：“喜歡？”

雷點頭；“嗯，喜歡，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

尼克斯不知所措：“你突然說什麼呢？喜歡？他是我的上司。”

雷打趣：“可是，這個人，不正好符合尼克斯的喜好？皮膚白皙，閃閃發光的金發帥哥。”雷又歎口氣：“我們皮膚黑的是有什麼原罪嗎？那種沙漠大太陽的，哪有皮膚白的？而且淺發本來就是隐性基因，亞特蘭根本沒有淺發，你這麼喜歡金發，擔心被人吐槽種族歧視。”

尼克斯：“這種事情根本不重要！”她咳了一聲，一本正經：“你也知道，幹我們這行的，最忌諱的，就是愛上敵人。”

雷哈哈笑了起來，“好了，不逗你了。總之，你與神庭之間有着天生的聯系，從你被制造開始，你就這個權力漩渦的核心。你注定被卷入神庭與王室，諾亞與萊茵的權勢鬥争，從此以後，永無甯日。所以……”雷嘴角帶着笑意，

“這又回到了最初的那個問題，一切是否是命中注定？你注定到此，而我也随之到來。”他的眼中閃過不易察覺的憐惜：“看來真的是工作太忙了，尼克斯最近都沒有出去玩嗎？”“那正好周末，記得去趟諾亞美術館，在那裡，你可以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