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受到了修斯的誇獎,塞尤爾的尾巴要翹到天上去,回到家,又在郵箱裡摸到了一封信。
世界還真是奇妙,她隻是因得到心上人的誇獎就飄飄然,而信中的莉莉,正為一個愛着她但是她一點也不愛的人煩惱。
親愛的塞尤爾:
現在想想他真的是一個很讨厭的人,他明明想尋求愛,卻又總是做出高高在上的樣子。他說我是一個對感情很遲鈍的人,我說我是神明,怎麼會有人類的感情呢?你想要愛情,去找個人類談情說愛不就好了嗎?然後他就很生氣。其實他也讨厭我,但是不肯放我走,也許是還沒對永生這件事死心。我和他說過神不是成為的,你要麼生而為神,要麼不是。他抽了我的血做實驗,但是沒有成功。然後他的脾氣就逐漸暴躁,他說他讨厭我,讨厭我不可一世的态度,我頤指氣使的神情。
但是實驗沒成功,所以雖然讨厭我,但他沒有放我走。
我的力量沒有我想象中的衰弱。月亮可以照亮人類内心深處的欲念,會讓狼嚎叫,會讓蝙蝠發瘋。于是在我的影響下,前裔最近也在發瘋,他說:“我要讓你恐懼我,你如果違背我的心意,我就會把你拴在我的腳邊,我想怎樣就怎樣,因為你是的奴隸。”他身上帶着股血腥氣,他出去打了幾頭鹿。最近我很容易餓,所以一點也不想理他,吃飯去了。然後我在鹿肉裡吃出了一枚戒指。
他向我求婚了。
他這個人就是很颠狂,他才說我是他的奴隸,又讓我成為了他的妻子。他說要在我顯懷之前舉辦婚禮,不然會影響我的名聲。我說我又不是什麼伯爵家的女兒,要名聲有什麼用?——所以這隻是一個蹩腳的借口,他娶我是為了讓全城的人都認識我,這樣我想逃跑的時候就會有人幫他把我捉回來。
最近他似乎真的在學習愛情是什麼。他問我喜歡什麼樣的人?我說我也不知道,我腦子裡沒有一個明确的範式。他問我想要什麼樣的感情,我說出了一個很傳統的叙事,然後他笑了。他嘲諷我愛情小說看太多,現實裡是不存在相敬如賓的愛情。就算有,也隻在普通人身上,不會在我身上。
他說我這種月亮,注定被奪取,被占有,被傷害,要充滿痛苦的擁有,再充滿遺憾的失去。然後成為一段被傳頌的佳話,成為曆史的一個浪漫注腳。——他簡直是強詞奪理,這是很有毒的叙事,就和紅顔薄命一樣,實際上就是他們不懂如何去愛一個人,隻會傷害,愛是溫和且包容甯靜的。
所以很多時候我一點也不想和他交流,他問我問題,隻是想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不過他的有些話也是有點道理的,他和我說,功名利祿到最後都是虛幻,和珍愛的人在一起的歲月,才是人生。這讓我想起了我和你,和特雷頓一起度過的那些歲月。我忽然意識到,如果感情組成了人生,那你和特雷頓就是我最後的生命。然後他又生氣了,他說那我算什麼,我無法組成你的人生嗎?
他真的莫名其妙的,他怎麼可能組成我的人生呢?他知道幾年的時間對我來說有多短嗎?但我懶得和他争辯,因為他很快就會死,人類的壽命太短暫了,短暫到我根本記不清他們的臉。也是那一刻我忽然意識到,也許這并不是我第一次陷入這種情況,我曾經肯定和什麼人在一起過,但是我忘記了,我之所以記得他,是因為這是近一百年的事,以及他是第一個讓我懷孕生孩子的人。
既然提到了孩子,那我也可以簡單的說一下蘿蔔。
前裔老來得子,這城堡上上下下的人都很寵愛那個孩子。人類的壽命有限,用身體繁衍下一代,傳承生命。也許是因為有了孩子,前裔對永生的執念沒有了,開始認真培養這個孩子當繼承人。
我上次見蘿蔔的時候他還是個臉皺巴巴的小怪物,現在已經長成一個小男孩了。他和前裔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明明是我生的,卻一點也不像我。他的性格也很像前裔,不過比前裔讨人喜歡,他見到我的時候會立正站直向我鞠躬,非常嚴肅地喊我母親大人。
最近他開始學習劍術,甚至找我和他一起練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刺傷了他,他手臂流血,卻忍着不哭出聲。他看着我,眼淚在打轉,卻一直都不肯哭。我好奇他什麼時候會哭出來,于是觀察他,看他流血。
神明生下的孩子并不是神明,他沒有我的愈合能力。傭人們不知所措,不知道該不該打斷我和蘿蔔的對峙,直到前裔看到這一幕,他急急忙忙的把孩子抱走,然後我聽到那個孩子哭了出來。
前裔很生氣,我第一次見他這麼生氣,他說,我是孩子的母親,我應該保護他。于是我也很生氣,我并非按照自己的意願生下的這個孩子,為什麼要保護他?明明是他太弱小了。前裔聽到我這麼說沉默了,他好幾個小時都沒有理我。
我感到莫名其妙的厭煩,神明的孩子本應該是神明,他并非因愛出生,所以才沒有繼承我的力量,成為了有缺陷的人類。這種缺陷會伴随着他長大,然後惹出很多麻煩——人類就是這麼發展至今的。
晚餐的時候前裔還在生氣,沒有來,隻有我和蘿蔔,蘿蔔的胳膊被纏上繃帶吊了起來,他醞釀了很久,才和我說,他一點也不痛。——他說謊了,人類就是這樣的,我真的一點也不喜歡人類。
希望你的新人生,可以遇到可愛的人類。
你的朋友
莉莉
——
一把槍抵上了她的眉心,艾依一動也不敢動。
她像是在黑暗中潛行的殺手,這真的是那個傳說中溫柔的花之騎士嗎?她身上散發出一種強烈的肅殺之氣,仿佛神話中的女妖,一個眼神,就把他們通通石化了一般。
艾依想起她曾經與克裡斯汀在伊登街與她有過照面,克裡斯汀臉色蒼白。後來她才知道這個人是公主的好友,所以克裡斯汀才會如此恐懼——真是個懦弱的男人。可她為何要把槍抵在她的額頭呢?
艾依解釋:“薇薇安大人,我和克裡斯汀大人之間并沒有什麼。”
是因為克裡斯汀的事嗎?可這罪到要被殺嗎?就算是要殺她,又為什麼是公主的好朋友出面呢?塞尤爾知道這些嗎?還是……眼前人所做的,是公主的授意呢?不,不可能。
眼前的人,紅色的眼睛像是冰透的寶石,她就這麼看着他,沒有笑意,好像她們是第一次見面,她根本不認識她,根本沒和她同台演過戲似的,這雙眼睛她似乎在哪裡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