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隻是天氣帶來的冷,還是失血過多造成的寒意。
血還在流。
女人對疼痛已經麻木,她知道,隻要她睡着,再醒來,她的傷口就會止住血,就像過往的無數次那樣。
于此,女人放下求生欲,放松身體,在冰冷,黑暗的國度求死。
有人慌慌張張走進了修道院。
女人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氣息上看,是個老人。
跟在老人身後的男人不慌不忙。
老人用緊張的,顫顫巍巍的聲音對男人說:“城主大人,我們發現她的時候,她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女人冷的睡着了,呼吸也短暫的停止了。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深夜了。
女人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身上蓋着絨絨的被子,而她所處的破敗的,堆滿亂七八糟稻草的修道院,變成了溫暖的,家具整整齊齊的,眼熟的卧室。
不遠處,壁爐裡燒着濃烈的火焰,跳動的火苗似乎有生命一般。
床邊坐着一個黑色鬥篷裹着的男人。
女人看不清男人的臉,但是意外的,這種過于熟悉的場景竟讓她的身體感到親切。
她應該感到憤怒的,至少那時的她的理性是這麼告訴她的。
但身體大出血導緻的虛弱已經讓女人毫無一絲力氣,她撐着身子,坐起身。
她發現她換上了睡衣,就是平時她穿的那件,她那沾滿血污與雨水的衣服已經被換掉。
女人撫上了肚子。
她割開的她肚子的傷疤已經愈合了。
窗戶微微開了一道縫,夜幕上,懸挂着一彎月亮。
而這個房間的所有出口,都被熟悉的法陣所封閉。
“給。”男人看她醒來,從燒着的壁爐旁端了一碗湯過來,熱騰騰的在她的面前,“喝吧……”
女人怯怯的看了一眼男人。
卧室外,依然呼嘯着風,而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卻讓人倍感溫馨。
女人接過湯碗,咕噜咕噜的喝了起來。
要她命的寒冷被姜湯慢慢驅散。
男人坐在床邊。
篝火燒的很旺,柴火在燃燒的時候帶着一陣噼裡啪啦的響聲,在這個安靜的卧室裡顯得聲音格外的清晰。
兩個人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女人眼底似乎有什麼東西要流出來,深吸一口氣又咽了回去。
男人看着女人毫無血色的,蒼白的唇角,而女人的視線垂下,長長的睫毛在眼下落下小小的陰影。
男人眼睛彎成月牙:“雖然不會死,但也是會感到痛的吧?”男人溫暖寬厚的手掌撫上她的肚子,“是說你任性好呢?還是不要命好呢?剛生完孩子就跑,也不去看看我們的兒子。他是個很漂亮的孩子,長得很像你。”
女人将湯碗朝男人的臉扔去,溫暖帶給了她怒意,男人頭一偏,躲開了,瓷碗砸在地上,清脆的碎裂聲加上女人帶着小小怒意的聲音:“你騙了我。”女人黃玉般的眼睛帶着月亮的陰影,“你說過,我生下這個孩子,你就會放我走。”
男人無奈地笑了,聳聳肩:“莉莉,和我在一起這麼久,你最先學會的事就是,永遠,都不要相信人類的話。”男人的氣息侵占着她的空間,女人身體先後退,記憶的疼痛讓她條件反射性的緊閉上眼睛。
“好吧。”女人聽到男人松了口氣,說。
男人沒有咬上來。
“我說謊了,我們的兒子長得一點也不可愛,也不像你,也看不出哪裡像我,皺巴巴的,跟個小猴子似的。”男人歎了口氣,“不過奶媽說,小孩子都這樣,等長大了就好了,都說兒子像母親,不知道神明的孩子,是不是也遵循這個定律。”
女人一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了。
“莉莉,我隻有三四十年可以活了。”男人從身後抱住她,“對擁有無限生命的神明來說,三四十年,也不過彈指一揮間罷了。既然是這麼短的時間,留在我身邊,對你來說,也不過眨眼間。”
“等我死了就可以了,等我死了,就再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束縛住你了。”男人抱她越緊,“作為交換,我會給你一切你想要的,除了自由。”
女人沉默着,她很累,也很困,再不想,也不會再信任男人的任何一句話。
她呼喚夢神,讓墨菲斯給她一個夢。
朦胧間,女人隐約聽到幾句話。
“我可以替你複仇。”
“嗯?”女人漂亮的,困倦的,被男人身體溫暖後變得紅潤的臉顯出了幾絲迷茫。
“既然莉莉這麼恨殺了你母親,殺了你朋友的光明神,”男人笑起來,眼角的皺紋也彎起來,“我為你挑動兩國間的戰争,讓萊茵的士兵,踏平諾亞的每一寸領土,怎麼樣?”
女人的眼依然帶着些疑慮。
男人緩緩道:“莉莉,我不會白白讓你嫁給我,也不會白白讓你給我生孩子的,作為下半生擁有你的交換,我會讓傷害你的這個世界,付出代價。”男人親吻她的臉,“莉莉,人類會争鬥,會殺戮,人類擁有所有醜陋的一面,這就是人類,這就是人類啊。”
夢神在她的眼皮灑上沙子,柔柔暖暖的火光照的她昏昏欲睡,長久以來的困倦和疲憊在胃和身體得到滿足卸下了防備之後排山倒海的都撲面而來,女人止不住的打了個哈欠,依在男人精于訓練的,結實的胸膛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