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開始于很久很久以前的羅布村。
“看你長得那麼醜,肯定嫁不出去,不如委屈下我,娶了你可好?”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梅菲斯特倚在樹上,戲谑的對剛穿過塞特河盡是狼狽的小公主說道。
沒有預想中會得到的輕蔑與漠然,那個少女看着他,含着笑意,仿佛濕透的衣裙鞋上的泥土頭上的海草都不存在般鎮定自若,一雙碧綠的眼睛閃閃發亮。
她說:“好啊。”
小公主提着濕透的裙子,聲音像是當季的陽光。
梅菲斯特是萊茵的王,昨天晚上他收到了一個密報,今天中午便到達了這兩域交界處的羅布村,在他猜想的地點,看到了從淙淙河水裡費力爬上岸的金發碧眼的少女。
諾亞女人素以優雅著稱,可那天的她實在是優雅不來,不僅衣衫破爛,頭發還濕漉漉的黏在身上。
可縱使這副模樣,她與生俱來的貴氣還是一點都沒有削弱。
他鬼使神差地對她說,我娶你可好?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麼做,也許是她金燦燦的頭發和綠的像夏天的眼睛吸引着他。而聽到這句話的她,沒有覺得被冒犯,反而眼睛裡閃着光,歪着頭,微微一笑,雲淡風輕地說,好啊。
梅菲斯特感到很驚訝。
但還是和她結婚了。他差人在這裡置辦了房産與地産,又去集市上買了一些婚禮用品,王是王,就算沒結過婚也參加過婚禮,在攤子上瞅來瞅去的時候她就在他身旁安靜的看着。兩人外貌出衆,吸引了集市上不少人的注意力,先是攤子上的老闆主動發問,得知這兩人是即将步入婚姻的新人後,高興地提出幫忙。
常年處于生人勿擾的梅菲斯特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有點不知所措,倒是身旁的人應對自如,一副女主人的樣子,處事波瀾不驚,優雅又從容。
梅菲斯特那個時候想她一定會是一個完美的妻子。
羅布村太偏僻,一切都那麼簡陋。于是萊茵的王,梅菲斯特的第一次婚禮簡單的不能再簡單。
羅布村所有的村民都來了,小村子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熱鬧。
梅菲斯特和小公主在一個小教堂裡結了婚,交換了戒指,并許下了無論生老病死都不離不棄的誓言。
婚後生活過得還算不錯,梅菲斯特從來不問她是什麼人,為什麼來到這裡,她也不問。這麼相近如賓的生活一直持續着。
生活鮮少如此放松,梅菲斯特本打算等婚姻的新鮮勁過去,就把一切挑明,可一開始的新奇并沒有慢慢變得平淡,他預料錯了,他們意外的合得來,許多話題不謀而合,有時她的獨到見解甚至讓他為之驚豔。很多時候梅菲斯特都會有種錯覺,她這樣聰慧的女人,不應該相夫教子,而應該坐在那帝位上指點江山。
可事實證明那不是錯覺,她的确為統治而生。
梅菲斯特幸福的婚姻生活在三個月後被打破。
一批人來到這裡找到了她,向她行禮,用無比恭敬的聲音說道,“公主殿下。”
那時她背對着他,對他說,對不起,我騙了你。她和他們離去,梅菲斯特沒有挽留,而是摸了摸手上的戒指,想,他們都一樣。
梅菲斯特失去了妻子後離開了羅布村回到了王宮,披上黑袍登上帝位,萬人俯首稱臣,他結束了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假期,重新投入到國家繁忙的政務裡去。
一個月後,諾亞的使者傳達了諾亞君主的消息。諾亞将送出他們的公主,與萊茵聯親,世代交好。
梅菲斯特從沒有止住過繼續攻打并占領諾亞的念頭,隻是幾經戰事,将士們都已疲憊不堪,朝中又不乏異黨,時時刻刻觊觎他的位置,此時不宜冒險開戰,休養生息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于是他同意了。
諾亞國王膝下有三個子女。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君主垂垂老矣,早已無力政事,兩位王子中,聰明的那個被殺了,剩下的那個雖不算愚笨,但要處理當下外焦内慮的情況,還是太嫩。
至于女兒?
呵,公主的作用就隻有拿美貌做王室的招牌,以及聯姻。
還有什麼比娶一位公主更能羞辱這個國家呢?即使是作為王室顔面的神聖的公主,也會被占有,被玷污,被監禁,就像這個國家一樣,光明的國度,也會被黑暗吞噬。有什麼是比公主還好的戰利品?鼓舞軍心,公主都如此,那赢得這場戰争,貴族家的女兒都是囊中之物。
梅菲斯特身居高位,自幼見過各色女人,以為不會再被誰驚豔到。可事實總是在打他臉,不對,應該是說,凡是有關于她的事,他都會被打臉。
梅菲斯特在美人窟裡厮混了一個月,直到下人提醒,才想起婚宴已近。
他帶着還未醒的酒意,穿上精心制作的禮服,款款走去晚宴,王座下,賓客滿座,黑曜石的大門被沉沉打開,紅毯的另一頭,穿着繁複白紗的女人在花童的引領下,緩緩向他走來。
女人紗白的像夢,頭發金的像太陽,眼睛綠的像森林。
一如初見般驚豔。
手中青銅酒盞啪的衰落,清脆的響聲回蕩在安靜的大殿,葡萄酒的污漬沾染在紅地毯,像是更深的血液,怎麼洗也洗不掉。
他走下王座,酒精讓大腦失去了理智。全然不顧婚禮應盡的禮儀,不在王座上等他的妻子。他興奮的走向她,掀開白頭紗,低頭吻了上去,雙臂緊緊的環着女人的身軀,将女人一把抱了起來,走向他的王座。
他愛她的樣子,他和她說話的語氣,能讓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心腹看着直惡心;他把她寵到天上去,寵她寵的之前無數女人氣紅眼。而寵幸自然也會找來嫉妒,稍有幾個算計她的,都也被她巧妙的解決了,手段精妙到他都拍手叫絕。
好像有她在,惡俗的宮鬥也能變得有趣起來。
他們結婚三個月後,妻子有了身孕。
王室有了繼承人,上上下下都打起十足的精神來,專業醫者全天陪着,補身體的藥樣樣不敢馬虎。宮中前所未有的陷入了忙碌,妻子整天被一群人圍着,抽不出時間陪他,梅菲斯特隻好去找别人。
梅菲斯特第一次見到柯蒂利亞是在一個氣溫正好的晚上,他被好友邀請去帝都大劇院去看音樂會。
柯蒂利亞不僅是帝都大劇院的首席小提琴手,也是這不夜城裡的一個傳說。
小提琴手和妻子都是美人,但卻完全不同的美,柯蒂利亞是典型的萊茵女人,性感妖豔,而妻子很“諾亞”,時時刻刻完美優雅又端莊。
妻子情商高的讓一切壞情緒滴水不漏,她總把她好的一面展現給他,可她怎麼可能會好呢?被迫離開故土,被當作政治工具送到他身邊,知道他殘暴名聲遠揚,在他身下承歡,要哄着他,要看他毀約攻打她的國土——他開會的時候任她旁聽,讓她看着自己的國家是怎麼慢慢被他的軍隊鲸吞蠶食。
她甚至要生下他的孩子,讓她一生都和她的仇人捆綁在一起。
她一定是恨他的。
梅菲斯特長相俊美,身材高大,又是萊茵的王,各種外在條件加持下讓人不看他的内在也能仰慕他。梅菲斯特自幼不缺追求者,很巧,音樂會的首席小提琴手,也是他衆多仰慕者之一。
當天晚上梅菲斯特就和柯蒂利亞睡在了一起,正值凱瑟琳孕期,梅菲斯特隻把這當作雄性生物的本能,是所有男人都會做的事情,畢竟妻子在孕期,她不能碰她,也隻有找别人來緩解。
梅菲斯特要做好的身份隻有一個王,不是丈夫,也不是父親。
就算妻子正在辛苦孕育他的孩子,他出去尋歡作樂也沒有什麼錯,這個家族延續至今,世世代代都是如此。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會有一個傳宗接代的妻子,有許多風情萬種的情婦,有用來觀賞的玩物,但不會有一個愛人,永遠都不會有。
梅菲斯特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麼目的把自己出軌一事故意放到妻子的耳朵裡的,也許是想看她氣急敗壞的樣子?其實,也不需要氣急敗壞,隻要那完美的面具稍稍有一絲裂痕,他都會心滿意足。
那時連梅菲斯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行為,究竟放進去了多少報複的意味。
然而就算妻子知道了,也依舊是那副完美的模樣,像是怕影響到腹中孩子,生氣都不樂意。
梅菲斯特吃了癟,到也不出去亂搞了,每天處理完政事下班乖乖回去陪妻子,甚至破天荒的研究起了胎教,友人叫去玩不去,整日就宅在妻子旁,凱瑟琳正處于孕期情緒波動最大的時候,又整日看到梅菲斯特,再好的教養也繃不住了,兩人和諧的婚姻迎來了第一次家暴,梅菲斯特手臂上被凱瑟琳抓了道道血印。
睡人一時爽,懷孕火葬場。
梅菲斯特算是終于懂了這一句的意思。
孩子是個大麻煩,所以梅菲斯特一直都小心謹慎,從未給任何女人可乘之機,就算是在羅布村和妻子初遇那會兒,也把安全措施做的牢牢的。
梅菲斯特總是忘不了婚宴後的那一個晚上,他們擁抱親吻,天雷勾地火一發不可收拾,妻子眼疾手快地防備任何意外,若放在以前,梅菲斯特會歡心于女人的熟練,而那次卻不一樣,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别扭。
梅菲斯特拒絕,而妻子伸出雙臂阻止,皺眉看他,“你真的要這樣嗎?”她漂亮的臉上帶着些許不樂意,那神情反倒是堅定了梅菲斯特的決心,他拿開妻子的手壓在床上。
也自那以後的每一次,他都沒有做過任何安全措施。
也許是醉意上來,也許是想報複的心沖昏頭腦,他和柯蒂利亞那次,也沒有做任何防護措施。
不過等他知道柯蒂利亞有孕的事,還是後話了。
梅菲斯特不會忘記他的長子出生的那一天。
是個男孩,繼承了他的黑發和妻子的綠眼睛。梅菲斯特感到前所未有的高興,他很興奮見到這個孩子,抱着他舉高高。而妻子一臉疲憊的看着他,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梅菲斯特看到妻子這個樣子,連忙放下孩子坐在妻子床邊,握住妻子的手:“幸苦你了。”
凱瑟琳看梅菲斯特對女人都一個樣的深情臉,也讨厭不起來,隻好搖了搖頭,說:“沒事。”
梅菲斯特萌混過關,笑了笑,爬上床。
凱瑟琳皺眉,但還是朝裡面挪了一下給他騰位置。
梅菲斯特抱着孩子,歡歡喜喜,問:“孩子取什麼名字好?”
“你定吧。”
妻子的聲音冷冷淡淡。
凱瑟琳感到有蒼蠅落在她的臉上,睜眼,發現是梅菲斯特的吻。
梅菲斯特朝凱瑟琳的臉上蹭了蹭,撒嬌:“你生的,你定。”
取名字這種事情,誰取的,誰最忘不了,取了名字就有感情了。
妻子倒也沒有繼續打太極,想了想:“奧古斯特吧。”
梅菲斯特笑了:“奧古斯特?因為他是八月出生的?太随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