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尤爾對萊茵特别感興趣。“媽,萊茵好漂亮啊,一點也不像媒體裡說的那樣,是荒蕪貧瘠的國度,而且我覺得萊茵人也沒有媒體裡說的那麼壞,他們中也有好人。”那個為她解開感情難題的梅菲斯特,那些邀她跳舞的男孩子們。凱瑟琳看着女兒年輕歡樂的臉,想,也許她就是注定會喜歡這裡的。
萊茵王宮與十年前她離開的時候并無太多分别。十幾年前,她嫁到萊茵,來到了這個傳說中黑暗森林與惡龍的國度,遇到了塞尤爾的父親。
如果不是他發動了戰争,那和她結婚的,應該是她的戀人,她會穿着穿着繡着白玫瑰的禮裙,在教皇的應允下,成為一個将軍的妻子,而非萊茵的王後。
他們的婚禮上,她陷入了短暫的幻想,而後被疼痛叫醒,梅菲斯特掐她的手,說:“我,諾亞的凱瑟琳,與萊茵的梅菲斯特,結為夫妻。”
凱瑟琳擡頭,他是她國家的宿敵,可她要嫁給他,她要在此許下一個承諾,從此以後,永别諾亞。
而那個人在她離去之後,也消失在萊茵的宮廷。
十幾年前,柯蒂利亞繼凱瑟琳,成為了萊茵的新王後,那位王後高高在上,蔑視他這位君王。
那一刻,梅菲斯特忽然察覺到了一種叫命運的東西。
曾經他是不可一世的國王,也不過是這世界的一個棋子,遵循應有的軌迹,讓世界向既定的方向發展,大勢所趨。那一刻他明白了他這一生的意義所在,于是在一個未免的清晨,梅菲斯特離開了王宮,抛下了三個孩子,回到了和妻子相愛的地方。
而如今他終于回來。
他的女兒來來到了他的宮廷。塞尤爾剛滿十八歲,梅菲斯特看着她,幸福和喜悅溢在臉上,她是如此的美麗,如此的開心,她擁有一雙陷入愛情的眼睛,那是她的母親不曾有過的。她繼承了他的黑發黑眼,繼承了她母親的輪廓,她是一位公主,儀态優雅如雕像,她笑起來帶着孩童的甜美。
梅菲斯特也在這晚宴上看到了他曾經的妻子。
她側着身子,看着自己的女兒,她的美貌,她眉骨到鼻梁的曲線,玫瑰似的嘴唇,都和年輕時一模一樣,甚至更加美麗。
梅菲斯特栖身向前:“這位夫人,能否和我跳一支舞呢?”
凱瑟琳轉身,看到一雙黑色的瞳孔,加納深沉的夜晚下,萊茵失蹤已久的君王,站在她面前。
男人穿着黑禮服,黑色短發,眼角笑起來有皺紋,已然是中年模樣,可是,再次見到這個人,凱瑟琳腦海裡的,竟然還是當年意氣風發時的他。
萊茵的君主,她曾經的夫君。她和他在這宮殿裡度過了七年的日日夜夜,可是,再見到他,凱瑟琳口不能言,她什麼都不能做,連叙舊都不能。
他們靜靜地對視,他離她這麼近。他們對視,他的眼神沒有變。又是這個宮廷,仿佛一切都沒有改變。她還是當年來聯姻的諾亞公主,他還是那個不可一世的君王。他黑色的眼睛在水晶燈下閃爍,一如星辰。
凱瑟莉:“都說萊茵君主早已離開了王宮,看來,傳言都是莫須有的事。”
梅菲斯特彎起眼睛:“我已經不是萊茵的君主了,安德魯會繼承這個位置。當初你離開後,我也走了,沒有你陪在我身邊,君主的位置坐的着實是無聊,你離開我後我才發現,權力不過是過往雲煙,與愛人度過的時間,才是最珍貴的,于是我回到了羅布村,我們相遇的地方,開了家酒館,生意還不錯,有時間,來我的酒館坐坐?”
凱瑟琳沉默了,她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的話,于禮儀,她不能拒絕這并非無力的要求,于過去,她也不能同意他的邀約。
梅菲斯特接着說:“我們的婚姻,是我的一時興起,而這場婚姻,是為了和平。”梅菲斯特看到舞池裡,和聖女一起跳舞的塞尤爾,露出了微笑。凱瑟琳微微睜大眼睛,她經曆過他的殘暴,經曆過他魔鬼般誘人的陷阱,卻第一次發現了他身上溫和的一面,好的一面。——他知道了,他知道塞尤爾是他的女兒。而他的眼睛又看向她,十分迷人,他說:“凱,我們和好吧。”
晚宴這麼多年輕女孩,卡爾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卡德小王子身邊的女人。
女人和卡爾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同。女人不屬于她們的世界,沒有王室和貴族的養尊處優,卻淩然于衆生之上的那個眼神,十分有趣。
女人看着比王子年長幾歲,黑色短發,眼睛紅紅的,紅寶石來形容也可,但鴿子血也許更合适。她穿着黑色的款式簡單的禮服裙,不像其他的那些貴族女孩,用珍珠和綢緞把自己點綴成移動的巨大蛋糕,她胸前别了一朵紅玫瑰,更襯得她的皮膚白皙,她脖子上帶着紅寶石和鑽石鑲嵌的項鍊,她的頭發像是簡單的黑色。
短發?是新貴?傳統貴族家的女兒從不會留短發。
那珠寶戴在她的脖子上,和她一樣耀眼,卻不像裝飾,而是枷鎖,像血淋淋的傷口。
雖說是王子的女伴,兩人之間卻并無暧昧之色。——畢竟,誰都知道,卡德小王子喜歡男人。雖在小王子身邊,女人的視線也從未在卡德身上停留,她掃視晚宴,仿佛要記下每一張臉,然後一個個将他們殺掉那樣。
她的視線又在大門和高大窗戶見徘徊,像是發生什麼事請,就可以立馬破窗逃跑似的。
她切牛排像是殺人,舉起香槟像是為了摔杯為号,她的禮儀像是上了半個月速成班,每一個動作的角度都不對。而她似乎也很清楚的知道這一點,對貴族繁瑣的規矩露出厭煩之色。
種種不同,讓卡爾主動走向女人,發出舞蹈的邀約。
女人的手停在他的手上,他摸到了女人掌心的繭子,看到了女人無名指上的戒指,卡爾不由得感到可惜,“還真是冒犯了,夫人。”而夫人這個稱呼讓女人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娜娜這才發現手上是帶着戒指的,于是她短暫的想起來,小夏在集市上,給她買了着枚戒指,并單膝跪地,為她帶上,用一雙溫柔的眼睛看着她,說:“娜娜,我們結婚吧。”
那陷入回憶的表情讓卡爾陷入疑惑,難道,沒有結婚?畢竟女人尚且年輕,而她手上的這個戒指,如此普通,像是從哪個路邊市集買的。哪個男人會給愛人如此簡單的戒指呢?可女人的眼神告訴卡爾,她和送給她這個戒指的人,是相愛過的。
“這位小姐,怎麼稱呼呢?”
卡爾更換了代稱,女人的神色自然了一些,說:“娜娜。”
娜娜?這是什麼名字?名字可是要跟随人一輩子的,姓氏呢?她是哪個貴族家的孩子,不過,哪個貴族會将自己的女兒取名叫娜娜?編号似的,娜娜,是第七個孩子嗎?那她家的老大該不會叫伊治?于是卡爾打趣,“娜娜,7嗎?那你是不是有個哥哥,叫伊治?”
于是卡爾看到女人露出一個好奇的神色,“你認識伊治哥?”
卡爾差點笑了出聲。
還真是第七個孩子啊。
她絕不是貴族家的孩子,她與生長在玫瑰的國度中的那些人不同。
卡德看到兩人站在一起,上前打招呼,“喲,卡爾,看上我的侍衛隊隊長了嗎?”于是這個人的身份明了了,她不是王子的女伴,也不是萊茵的貴族,她是王宮的侍衛軍。
卡德頗有興趣地看着卡爾:“羅布的少城主會來此,還真是稀奇。”
于是那個女人也知道了他的身份,卡爾難以形容那個眼神,好像把他的名字列進了什麼名單,遲早有一天要把他殺了似的。